鹿憂抬頭看了眼高懸的月色,不緊不慢地出聲:“我五日後便要離開陵城了,所以有些事情長話短說,就不與你繞圈子。”
說話間,她望向參禪,神情肅穆。
參禪聞言,愣了一下,隨後他似是明白了什麼,道:“公主請說。”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吧?”鹿憂開門見山,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白玉瓷瓶,月光映下,那瓶身泛著冰冷的光澤。
夜間寒涼如水,參禪在看見她將東西拿出來的那刻,就已經完全傻在了原地,他死死地盯著瓷瓶,半晌,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心中猛地湧現驚恐。
許久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垂首掩飾臉上的神情,下意識地否認,道:“我不明白公主您的意思?”
他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佛子為公主準備的忘情之藥,但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公主手中?
公主又為什麼會知道?
萬般疑問湧上心頭,參禪頓覺慌亂,唯恐說漏了嘴。
“你也別跟我在這打啞謎,既然我拿出來了,便是知道了這瓶藥的作用。”鹿憂語氣淡然卻不容置喙。
“而我今夜要同你說的事情,便是關乎檀迦的性命,這是我在離去之前,唯一能做的,我想,你應該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吧……”
話挑明到了這,就算參禪再愚鈍,也明白了。
他看著鹿憂面無表情的樣子,身體微微發抖。
鹿憂接著道:“你不必問我是如何拿到的,也不必問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只需要幫我,讓他忘記。”
“他忘記了,眼下所有的困局便都能解開。”
他不會再痛苦,也不會去赴死,他的世界自當從未出現過她,沒有她,自然也就生不出所謂的貪愛。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 彼即無羈縛。【法句經】
她離開了。
他自當無愛無怖,無慾無憂。
四周死寂。
參禪被這些話幾欲壓得喘不過氣來,許久過後,才顫聲詢問:“公主需要我怎麼做?”
鹿憂示意他附耳過去。
參禪恭敬上前,聽完後,語氣艱澀地應下:“公主放心。”
鹿憂輕聲道:“今夜之事,望你保密。”
“參禪以佛起誓。”
他說著,緩緩退後一步,隨即朝著鹿憂行了大禮,以頭磕地低噎道:“我替佛子,替百姓,拜謝公主。”
愛別離,求不得,世間情愛何至於讓人痛苦至此。
……
轉眼間,三天過去。
身邊離別的情緒愈發濃重,但大多來自輕嫋他們。
鹿憂倒是一如既往,不是將自己縮在房中,就是跑去大昭寺探望。
這日,輕嫋他們正在收拾行李,鹿憂看了,倒是難得愣了會神,隨即垂首,摩挲著腕間佩戴的菩提子。
她不必收拾,來的時候是孤身一身,走的時候,除了這樣東西,還有旁人送的,就沒有什麼好帶走的了。
想到明日之約,鹿憂轉身便回了自己房中。
她換上了顧染青送的那套羅裙,對鏡自攬,細細打扮,就連入夜睏倦時,都只是輕倚著。
次日卯時,天還未亮,房中的門便被人輕輕推開了。
鹿憂早便醒了,聽到動靜後,她坐起身來,朝著門口看去,輕聲喚道:“檀迦……”
那道黑影在月光被拉得極為修長,伴隨著輕緩穩重的腳步。
隔著昏暗朦朧的微光,鹿憂看清了來人,袈裟之上月光浮動,聖潔出塵的仿若神只。
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