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她,現在還好麼?現在太子愛她如珍寶,她的日子也許還好過一點。可是假如日後年長色衰,不為太子所喜,她的命運又將如何?也許,正如歌中唱的那樣,“明朝風雨後,總調殘”了。
我聽得痴了,眼裡似乎有淚水要落下。不論是她的命運,還是我的命運,都一樣脆弱而不可靠的吧。即使是武侯,曾經權傾一時,手握重兵,身死之後一樣水流花謝,盡付闕如。如果我們的命運註定是那麼微不足道,那我們還要堅持什麼?
這時樂聲又變得複雜起來,那些女樂又和道:“勸君且放兩眉寬。杯中酒、以盡一宵歡。”
唱完最後一句,樂聲戛然而止,餘聲嫋嫋不絕,那些女樂圍成一圖,便如組成了一朵大花的樣子,當中那女子便如一朵花蕊,雙手高舉,袖子落下來露出雙臂,皎然如玉。
廳中靜了靜,方才發出一片叫好之聲。我算是見過點世面的,前鋒營和水軍團計程車兵們卻想必從來不曾見過這等歌舞,不住聲地叫好,我被這陣叫聲驚醒了,只覺眼眶有點溼漉漉的,只聽得何從景對丁西銘道:“丁大人,這點粗俗歌舞讓大人見笑了。”
丁西銘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哪裡,她們都好得很,好得很。”他似乎也看得有點呆,先前的滔滔舌辯一時也沒了,只是滿口子地道:“好得很”。何從景微微一笑,道:“來,再來一個,以盡一宵之歡,哈哈。”
這一次她們跳得要活潑許多,幾乎所有人,連那六司主簿都看得有點呆了,想必就算是他們也不是經常可以看到何從景私人樂班的歌舞。但在那些看得雙眼發直的人中,我看見那金髮碧眼的丁亨利卻沉靜之極,臉上帶著點微笑,只是無可無不可地看著。
這丁亨利確非常人!
我正打量著丁亨利,何從景忽道:“楚將軍不喜觀看歌舞麼?”
我沒想到何從景會這麼問我,忙道:“哪裡。小將行伍出身,是個粗人,卻也知道這歌舞不同尋常。”
何從景笑道:“這一班女樂是自幼練習而成,她們日日習歌練舞,只是顏色粗陋,舞姿尋常,見笑了。”
我也淡淡一笑,道:“豈敢,小將生性疏懶,未能領會妙處而已。”
何從景笑道:“無妨無妨,楚將軍若要領會她們的妙處,我會安排的。”
我沒想到他會會錯了意,不由有點苦笑不得,道:“不敢,小將就不必了。”
“楚將軍不用客氣,遠來辛苦,這是應該的。”
何從景似乎認定了我是言不由衷,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敲,道:“英雄美人,相得亦彰,妙哉妙哉。”
我正要力辭,丁西銘忽道:“既然如此,我們恭敬不如從命,多謝何大人美意了,哈哈。”
他一直看歌舞看得入神,突然插了這麼一句話,我倒是吃了一驚,沒想到他耳朵倒是很靈。只是丁御史雖然比不上衛宗政有“鐵面”之名,卻也素來道貌岸然,說出這等話來,實在讓我意想不到。只是他這般一說,苦我堅辭,倒顯得與他不齊心了。
我閉上了嘴,丁西銘卻又道:“何大人,那位領舞的小姐叫什麼?”
何從景道:“她是我的愛妾,叫剪梅。丁大人慾親香澤,下臣安排便是。”
丁西銘怔了怔,道:“唉呀,西銘冒昧了,不知那位剪梅姑娘是何大人小妾,下官不敢唐突。”
何從景微笑道:“不妨,丁大人,自古有云,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一介小妾,何足掛齒,哈哈。”
我聽著他的話,心頭猛地怒火升起。何從景相貌清雅高貴,本來我對他很有好感,但他說出這等話來,分明是不把女子當人看,我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對他的觀感登時一落千丈。丁西銘卻是大為感激,道:“何大人真是當世英雄,西銘敬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