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那和秋人也差不多吧,秋人也是逐水草而居的。”
何從景點點頭道:“不錯。如此想想,上天待我們可真是不薄,有這一塊土地讓我們休養生息,男耕女織,豐衣足食,我們自不能辜負上天的一番美意。”
他是在說自己吧?我突然覺得何從景的話也有他的道理。我自然可以指責他如牆頭草一般隨意倒向另一方勢力,但對於他來說,什麼立場,什麼信念,都不及五羊城的繁榮發展更重要。如果歷代五羊城主都要對一派勢力忠心耿耿,那五羊城也不可能發展到今天的程度了。何從景坐上了五羊城主這個位置,那就意味著他也只能萬事以五羊城的利益為第一。
想到這兒,我對何從景又有了幾分理解,覺得他也未必不可原諒。我們是帝國使臣,現在帝國和蛇人的戰爭仍然沒有分出勝負,他也不能割斷任一方的聯絡,仍然要竭力討好我們,又不能被蛇人發覺他有異心。在五羊城與愛妾的比較下,一個愛妾自然也可以輕易捨棄了。
宴席持續到了後半夜才算結束。散去後,丁西銘打著飽嗝向何從景和六司主簿告辭。他對何從景欲言又止,一副心癢難忍的樣子,何從景微微一笑,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丁西銘登時眉開眼笑,想必是說那叫剪梅的女子已經安排到他屋裡了。我也向何從景告辭,但心裡已經決定,絕對不去碰他給我安排的那個女子。
何從景剛要走出去,丁亨利走過來,向我抱了抱拳道:“楚將軍,告辭了,請好好休息。”
此時廳中的燭火滅了一些,已暗淡許多,他的一雙眼睛似乎灼灼發亮。我也向他抱了抱拳,道:“丁將軍好,多謝款待。”
丁亨利笑了笑,道:“小將久聞楚將軍大名,如今得蒙賜見,真是三生有幸。”
我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以為自己的名聲真個已傳到了五羊城裡,那多半是丁亨利的口頭之辭。我淡淡一笑道:“是麼?在下倒覺得籍籍無名,不足掛齒。”
丁亨利道:“楚將軍,我確是聽好幾個人說起過你。他們說,那時你雖然只統領數百人,但日後必定會大放異彩。嘿嘿。”
他最後笑的兩聲大有深意,也不知是取笑還是別的,總之不會是真心讚許。我也不以為忤,道:“丁將軍見笑了。”
丁亨利正了正神色,道:“楚將軍好生歇息。此番楚將軍若有閒暇,不妨請來指教一二,讓小將一觀楚將軍高才。”
我心中一凜,他是在挑戰麼?只是他的話仍然說得溫文爾雅,不卑不亢。我道:“多謝丁將軍關心。丁將軍也請早點歇息吧。”
丁亨利又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臨出門時,又轉過頭道:“留步,不必送了。”其實我根本不是送他,只是何從景正要上車,丁西銘已經到了門口送行,我也不能不去。
何從景坐上了車,撩開車簾,微笑道:“兩位大使敬請安歇,事情我們後日再行詳談,明日多睡一陣吧。”
他的這番話中也有黨章吧,丁西銘已是得眉開眼笑,道:“多謝何大人,多謝。”
這慕漁館不知是派上什麼用場的,好象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宅第,卻只住了很少的下人。我和丁西銘的住處被安排在兩幢樓的三層上。進了屋,我推窗,坐到窗臺上。那兩幢樓相對而建,小巧玲瓏,掩映在荔枝樹間。晚風徐來,微風中似乎也有荔枝的鮮甜香味。
我看著外面,一棵荔枝樹離窗子很近,有根樹枝斜伸過來,上面累累的滿是果實。我伸手摘了一顆,小心地剝著。這種祥和平靜的氣氛,我已很久很久沒再經歷過了。
正剝著,門上忽然有響動。那多半是送水的下人,我道:“進來吧。”
門開了,進來的卻是一個女子。我登時想起了何從景所說的讓我“領會妙處”的事了,她就是來陪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