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沿,竟是撐著又一耳光甩到他臉上,怒喝道:“滾……滾,你這不肖子孫……丟盡了大齊列祖列宗的臉!”
蕭寶溶狼狽地退到一邊,抓著床欞,也似失了全身力道,無力地坐下身去,被擊潰了般將頭埋到臂腕間,竟似在無聲痛哭。
這正是他一敗塗地,不堪忍受的時候。
我咬緊絲帕,支援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悄悄地領著小惜退了出去。
蕭寶溶希望能在我跟前維持住最後的尊嚴,必定不願意我看到他這般受委屈的情形。
可我要怎麼忍受,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被政敵踐踏後,又被親人這般羞辱凌虐?
他是惠王蕭寶溶呵,要不是因為我,他怎樣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目前的情形,還不是最難堪的時候。
兩天之後,他將當著天下人的面,代表著曾經的齊皇室,率著文武百官,向曾經的臣僚跪地稱臣,然後繼續他可能再也結束不了的囚禁生涯……
我忽然發現,我寧可生靈塗炭,百姓遭殃,也不要我的三哥承受這些痛楚和絕望。
這些零碎的屈辱於一向清貴的他,像時刻凌遲著他的刀鋒,並且根本看到不結束的時候。
還不如一刀被人砍死了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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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夢斷,一夕成憔悴(四)
我終於沒有去見惠王和永興帝,甚至接下來的幾天中,我安份地呆在蕙風宮寸步不出,靜默得如同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可每一天的安靜中,我都在煎熬中等待,等待蕭寶溶和我不可掌控的命運。
蕭寶溶果然順從地歸降了蕭彥。
聽說,他是第一個手捧御璽向蕭彥稱臣的人,也是第一個稱蕭彥為皇上的人。
輿情大譁,各式鄙薄他的流言,果然立時傳開,從上層官員的私邸,到平民百姓的坊間。
貪生怕死,屈身事敵,不知羞恥……
即便壓在我頭上,我都會給壓垮,何況瓊姿雪質的蕭寶溶!
我無法想象,這些內外交困的難堪日子,他該怎樣度過!
我始終沒去看他。
不僅是因為想給他留點尊嚴,更是沒有勇氣看他受到這樣的折磨。
他所承受的所有,都是因為我。
而我只能無能為力地袖手旁觀,袖手旁觀!
而蕭彥的地位,終於隨著蕭寶溶和以他馬首是瞻的惠王一系臣子的屈服而日益穩固,漸漸堅若磐石。
永興八年初夏,齊永興帝蕭寶雋因病禪位給原徵西大將軍、攝政王蕭彥。因其病臥難起,禪位儀式由惠王蕭寶溶主持。蕭彥繼位,改國號為梁,定年號為天臨,上蕭寶雋尊號為聖武天王。
我一直覺得蕭寶雋的這個封號是蕭彥有意在譏諷他。
聖或武,我這大哥但凡有一樁,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地步。
他那樣惡毒地辱罵蕭寶溶,將如今的國破家亡全都歸疚在他身上,可曾好好想過,是誰讓蕭寶溶從原來與世無爭不問政事的閒散王爺,被迫成為有違本性的大齊權臣?
我不曉得蕭寶溶的屈服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因此受盡委屈,被人百般詬病,但這一場本該血雨腥風的改朝換代,的確在無數臣民的心驚膽戰中風平浪靜地完成了。
不論政變的漩渦中心京城,還是緊臨青州的廣陵,遠在東南的交州,無數雙眼睛盯著,不知多少人暗中蓄了把勁,防備著別人,同時預備著攻擊別人。
可隨著份位聲望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