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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綠忙又匍匐在地,垂頭不語。她看到一雙厚底高靴慢慢行至自己面前,明黃底子用金線繡滿了龍紋與祥雲的袍服被拖動著在地板上緩慢地移動著。他離她如此之近,這種奇妙的距離感與壓迫感讓舒綠把頭垂得更低。
一顆淚珠從她的眼眶裡滴落,迅速被地上的地毯吸收得無影無蹤。
她不是在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害怕,而是在擔憂著哥哥的安危。皇帝莫名其妙的責問讓她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她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需要什麼理由,完全可以只因為覺得他們可疑就將他們弄死。
之前對哥哥分析過的那些純屬自我安慰的話,在這一刻完全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什麼讓他們進宮是示好,是榮耀之類的,只能在平常的情況下適用。但眼前這人是皇帝啊皇帝可不屬於正常生物
忽然,她感覺皇帝的袍服一抖,他整個人似乎朝她壓了下來。下一刻,她只覺得下巴一痛,忍不住“啊”了一聲,短促地驚叫起來。
皇帝用他略帶冰冷感覺的右手拇指與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高高地仰起頭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見他的眉頭微微緊了緊。
“哭什麼?不要哭。”
她仿若梨花帶雨的容顏,與他記憶中素瑤的面孔重疊在一起。
素瑤也是個愛哭的姑娘。不然,他也不會給她起一個“舒綠”的別字。可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她大多時候還是笑著的。偶爾見她落淚,他就心疼得不得了,千方百計地想把她哄回來。
想不到十多年後,他竟又能再次看見她哭泣的淚顏……
舒綠真的被徹底嚇到了,這回哭都不敢哭,只是呆呆地看著那緊盯著自己的皇帝,腦中一片空白。
好像過了半個世紀那麼長,他才放開了手。看到她白皙的下巴上被自己不自覺捏出了淡紅的淤痕,皇帝又皺起了眉頭。
“你哥哥已經出宮了。”
“真的?”
舒綠還沒來得及收住眼淚,頃刻間笑開了顏。她這含淚帶笑的模樣,又刺中了皇帝深藏心底的某些情緒,他一甩衣袖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舒綠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失禮,她只希望皇帝不要是騙她的。哥哥真的已經安全出去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朕現在問你一些事情,你要如實回答。”
不知何時,皇帝又回到了書案後面。舒綠忙收拾心情,俯首應是。
皇帝翻動著手裡的卷宗,開始就上面記錄的內容問起舒綠過去十三年的許多情況。舒綠雖然接收了宿主的大部分記憶,可是很多內容很模糊,皇帝問的問題,她十個裡只能回答出六七個。有一些,實在沒印象的,她不敢亂講,統統回答說“不記得了”。
剛剛鬆了口氣的舒綠,在回答不出問題時,又開始忐忑不安。皇帝不會又懷疑她什麼吧?
皇帝反倒挺滿意。如果舒綠百分百地答對了,那反而顯得詭異。因為很多事情,當事人自己未必清楚。如果一個人將自己發生過的事,記得無比清晰,那就很詭異了,極有可能是將這個人的資料完完全全背下來的。古人儘管沒有心理學這一門學科,但對心理的研究一點都不少。
皇帝本人,更是研究心術的高手。不能揣摩人心,又如何掌控人心?
照舒綠的回答看來,她欺騙自己的可能性,是相當小的。再聯想起方才被召過來的展眉的表現,皇帝基本可以肯定——這兩個孩子的本事,大有問題;但是出身來歷,卻應該沒有問題。
“好了。”
皇帝合上卷宗的時候,舒綠才發現自己背上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溼透,緊緊地貼在背脊上,好不難受。
“你退下吧。”
皇帝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