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就是虛擬文明,想象文明,人類的歡樂和痛苦都源於此。人類與其他動物的根本區別,就在於我們是不折不扣的“唯心主義動物”。要說孤獨,我們在伊甸園裡的時候就是孤獨的,在建造巴別塔的時候就是孤獨的,在被女媧拋得滿地打滾的時候就是孤獨的,在周口店的河岸上相互撕咬的時候就是孤獨的。要說不孤獨,伊甸園裡有恩愛,巴別塔下有合作,我們一起在女媧的肚皮上安營紮寨,我們一起在周口店的河岸上打漁殺家。孤獨不孤獨,不在於資訊傳播的速度和數量,而在於人自己所選擇的感情方式。 孤獨在有些人看來是無比高貴的,易卜生的一句“最孤獨的人是最強有力的人”,坑害了多少中國好漢。孤獨彷彿就是不俗,彷彿就是有思想,彷彿就是缺少知音,彷彿就是遭受迫害,彷彿就是“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如果說這種對孤獨的崇拜在20世紀80年代是伴隨著對個體的尊重和對思想的敬仰的話,那麼到了20世紀90年代,它已經墮落成一種矯情的作秀。記得一部叫《柳河的故事》的電視劇中,一個老農民也無比深沉地呼喊道:“這人咋越活越孤獨哇!”於是,我們理所當然地受到了矯情的懲罰,出現了一首歌,名字叫《孤獨是可恥的》。 正如薩特說自由是在監獄裡也不能被剝奪的一樣,孤獨也是不能被製造和剝奪的。雷鳴般的掌聲和海洋般的鮮花中,你可能感到孤獨,而一個人被洪水圍困於旗杆頂上八個晝夜,你也可能毫不孤獨。楊子榮唱得好:“雖然是隻身把龍潭虎|穴闖,千百萬階級弟兄猶如在身旁。”楊子榮是人民英雄,所以他以不孤獨為榮。我們大多數知識分子所追求的是成為個人英雄,所以我們常常以孤獨為榮。而那些真正的“千百萬階級弟兄”,卻渾不知孤獨為何物,他們舂米便舂米,撐船便撐船,上網便上網。資訊時代的降臨,並不等於黃宗羲說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電腦里長不出莊稼,網路上也不能Zuo愛,一切生命問題,最後還要靠肉體來解決。在網上尋覓孤獨的人,在網下也“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在生活中兩肋插刀的人,在BBS上也見義勇為。所謂資訊時代,改變不了我們生活的本質。迷信技術革命的神話,才會使我們陷入預設的文化圈套。 十多年前,全世界都在鼓吹“第三次浪潮”,好似共產主義就要實現了一般。我當時寫下一首《將進酒》:“風吹萬樹暮雲低,人海孤行影自迷。寒夜無眠非不困,晴天欲雨有何奇。願聞金鼓飛黃鶴,豈愛玉籠鎖碧雞。溫酒一杯且稍候,鳳凰臺上唱虹霓。”今天,面對更加洶湧的種種“科技邪教”,我還是這個態度,孤獨是孤行的結果。如果你熱愛孤獨,那你就勇敢地孤行下去,不必擔心你的身影被黑暗吞噬。如果你不那麼熱愛它,那你就勇敢地飛出各種神話的象牙塔。正像北方評書裡常常用來賣關子的一句話:“拆破玉籠飛綵鳳,頓開金鎖走蛟龍。” (本文被多家媒體轉載,幸未更換作者姓名)   電子書 分享網站
苦海中的孤燈
——試解廢名詩作《十二月十九夜》 廢名(馮文炳)的作品,以其出了名的生澀怪誕,在現代文學園林中獨樹一幟。就連對他最為推崇的周作人,也認為廢名的文章是“第一名的難懂”。尤其是他的詩歌,讀來簡直如同小猴吃核桃,不知從哪裡剝皮。但是,任何文學作品都蘊含著作者獨特的思維邏輯,只要找到了作者那個獨特的思維原點,順藤摸瓜,那麼,天下就只有尚未解開之作,而無絕不可解之詩了。 廢名的詩作也是這樣,我們通讀他的作品,就會發現,他筆下最常出現的幾個意象是:海、鏡子、宇宙、樹、花、燈、魚等。這幾個意象在他的詩中並不是作為被直接描繪的物件,而是以固有的特定內涵而成為作者負載著固有思想感情的抒情工具,而且已組成了獨特的意象系統。這樣,就令人很自然地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