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末,黎明。
“嘚嘚”馬蹄聲踏碎長夜,自城門口一路疾馳直奔皇宮神武門。
馬上黑甲兵手持軍令,揚聲大喊:“南境急報,於將軍親筆手信,急呈陛下!”
宮門大開,承乾殿燭火通明,亮如白晝。
趙賢披著明黃龍袍高坐寶座之上,手裡捧著軍報,再三細看。
他的表情似哭似笑,眸中悲愴與欣喜若狂交替纏繞,整個人瘋魔了一般。
目光釘在兩行字上面,他翻來覆去,咀嚼數遍。
「沈修妄與鷹鶴軍殘部於南梁姑逢山被我軍盡數殲滅,沈之屍身經三日奮力挖掘已尋到,面容確認無誤。」
「臣已將屍身收殮帶回,不日返京,以慰陛下之心。」
「另,附一封勾結南梁軍的密信,乃仿之沈修妄的筆跡,如出一轍,絕無差錯。若陛下首肯,可坐實其通敵罪名,一舉殲滅沈氏全族,以絕後患。」
趙賢目光炙熱,似乎要把軍報瞪出一個洞來。
他確認再三,猛地站起身,原地踱步兩轉,喃喃自語:“沈修妄,你怎麼就死了?”
忽然,他腳步又一頓,雙手撐著御案仰頭大笑。
“哈哈哈,沈修妄,你終於死了!”
笑著笑著,眼尾逐漸泛紅,額頭青筋暴起,趙賢像是被人瞬間抽去了筋骨一般,癱坐下來。
他緩緩撫著寶座上的純金龍頭,目光駭人。
不知靜坐多久,久到殿外冒出熹微晨光。
趙賢木然地眨了眨眼睛。
沈修妄死了。
普天之下,再也不會有人對他的皇位構成威脅,他也不用再忌憚他手握重權功高蓋主。
為何,他卻沒有預料之中的那般痛快開懷。
腦中忽的冒出少時騎馬出宮,結伴同遊的場景。
金秋送爽,桂子飄香。
沈修妄一襲華貴紫袍,高束的馬尾隨風飛揚,清澈張揚的少年意氣撲面而來。
趙賢打馬去追他,揚聲高喊:“行之,你慢些。”
沈修妄回身衝他挑眉,“楚仁,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四殿下就相讓於你,誰落後,今日的桂花酒誰出銀子。”
他揚起馬鞭重重揮下,“走咯。”
“駕!”
楚仁,是趙賢身為皇子時的表字。
除了沈修妄,鮮少有人敢那般親近無拘的喚他。
殿宇浩大,玉石臺階高不可攀,燭火葳蕤,照亮皇帝高高在上的姿態。
趙賢扯開唇角,似笑非笑。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從今以後,這天下再也沒有人喚他一聲,楚仁。
“砰!”
趙賢發了瘋一般,揮袖一把掃落御案之上的所有物件,筆架、鎮紙、璽印,骨碌碌滾了滿地。
他眸中血絲畢現,沉聲大吼:“薛公公,給朕上桂花酒!”
沈修妄的死訊傳至棲禪寺時,老侯爺手中盤著的佛珠“啪”的一下斷開。
褐色渾圓珠子滾得到處都是,散落一灘。
趙燁扶著長案,踉蹌站起身,目光失神一瞬,而後雙眸瞪大了看向報信之人。
連連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行之武功蓋世,乃大魏第一名將,他領兵征戰十三載,從無敗績!”
怎麼會輕易死去。
錦夜跪在地上,雙眼赤紅:“是屬下無能!”
“公子與鷹鶴軍殘部被南梁軍和於盡良的兵馬合圍,交戰即將脫身之時又遇山崩地動,公子被於盡良一箭穿心,落入山縫,被巨石……”
老侯爺絕望閉上雙眼。
趙燁捏緊拳頭,指節泛白,手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