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的轉鈴聲,許許多多的鈴聲竟匯成一股宏大的聲浪。街道盡頭出現 密 密麻麻的腳踏車流,身穿各色棉大衣、呢子大衣的青年一群接一群,匯成一股強大的黃色人 潮向天橋劇場的方向湧來。
鍾躍民他們幾個人立刻興奮起來:〃嗬,夠壯觀的,四九城玩主全來了,這回有熱鬧看啦 。〃
〃打吧,打死幾個才好呢。〃
〃好戲該開場了,這可比看芭蕾舞來勁。〃
那些剛剛來到的青年似乎沒有排隊的概念,他們支好腳踏車,便一窩蜂擁向售票口,隊伍 一 下子亂了。排了一夜隊的人們對這些驕橫的後來者並不買賬,他們一個貼一個,頑強地保持 著完整隊伍,企圖把這些後來者擠出去。人們推推搡搡,擁來擠去,隊伍就象一條不斷扭動 的巨龍,喧囂聲,咒罵聲交織在一起,匯成巨大的聲浪,人群中最終釀成衝突,兩夥青年進 行了一場血腥的鬥毆,人群頓時大亂,混戰中不時能看見一兩隻高舉著彈簧鎖的手在人群中 隱現,隨即傳來肉體被擊中的悶響。
鍾躍民站在旁邊抽著煙冷冷地觀望著,他突然在人群中發現了大名鼎鼎的李援朝。
李援朝捏住腳踏車的車閘,他一條腿支住身子,另一條腿蹺在腳踏車的橫樑上,似乎只是 從 這裡路過,根本沒打算下車。他身邊簇擁著十幾個橫眉立目的青年,很有點兒眾星捧月的意 思。李援朝的個子很高,身材魁梧,一張堪稱英俊的國字臉,他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藍制服 ,在一片黃綠色的軍裝中顯得很特立獨行,他在〃老兵〃中是個領袖級的人物,李援朝這三 個字就是招牌,犯不上象那些毛頭小子那樣穿身將校呢到處招搖。
李援朝和鍾躍民是一個學校的,他比鍾躍民高兩個年級,1966年成立紅衛兵組織時,鍾躍 民 剛讀完初一,李援朝已經讀完了初三。本來以李援朝的身份犯不上搭理低年級的鐘躍民,而 鍾躍民也沒想巴結他,在紅衛兵海淀糾察隊共事時,兩人只是點頭之交。他倆真正熟悉起來 ,是在衝擊公安部大院時。
1966年底,老紅衛兵們聚集在北展劇場,起著哄地成立了〃首都紅衛兵聯合行動委員 會
〃,李援朝在會上當仁不讓地被推舉為領導人之一。
多年以後,鍾躍民和一些當事人談起這件往事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很可笑,因為〃聯動〃 的成立完全是起鬨架秧子,既沒有嚴密的組織系統,也沒有統一的行動綱領,只不過是幹部 子 弟們對當時的中央文革小組有氣,因為中央文革小組已經把鬥爭的矛頭對準了黨內老幹部, 也就是他們的爹媽,這就直接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向來是革別人命的,怎麼這次革命革 到自己家來了?大家在會上吵也吵了,罵也罵了,散了會後也沒什麼人把這件事當回事,可 圈外人不瞭解情況,把〃聯動〃這個組織傳得沸沸揚揚,很有傳奇色彩。甚至有傳言說,〃 聯 動〃組織內部等級制度森嚴,連袖章都是按照爹媽的級別配發的,分別為呢、緞,綢、布等 面料。
鍾躍民說,我算明白了,很多著名的史詩都是這麼問世的,最早出現在一個多喝了二兩酒 的 傢伙嘴裡,有人聽了就向別人轉述,轉述中又按照自已的想象進行了藝術加工,傳來傳去, 代代相傳,於是就成了史詩。
鍾躍民記得,〃聯動〃成立大會後,大家聽說公安部抓了他們的幾個哥們兒,於是大家一 起 哄,說去公安部要人,當時誰也沒覺得公安部有什麼了不起,甚至覺得公安部要是敢不放人 ,就砸了它,造反有理嘛。笫一次去衝公安部時李援朝糾集了一兩百人,開始大家還象模象 樣地和公安部負責接待的幹部交涉,後來就有點兒煩了,跟這個小幹部扯什麼淡?乾脆衝進 去把人搶出來不就得了,於是弟兄們開始往大門裡衝,這樣就和守衛的軍人們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