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有朝一日賀之洲也會這樣跪在他面前,小皇帝嘴角的笑意便愈發得意了起來。
明月一直留意著賀之洲的神色,就怕時間拖得太長他會撐不下去。他此時面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來,然眼瞳幽黑,周身寒氣逼人,一直握著明月手的那隻手也根根收緊,顯見他的心裡並不像表面這樣平靜。
明月痛的皺了皺眉,卻還是安安靜靜的任他抓握著。顯然他也明白,他的姨母如此作為,是為了求得什麼。
太夫人恭敬地將頭磕下去,“臣婦懇請陛下,容攝政王休養好了身體再上朝議事。臣婦只是個婦道人家,朝廷大事臣婦不懂,卻也知道朝廷養著文武百官,都是為著陛下分憂解難的,想來攝政王休息一段時間,也並不會影響朝中大事。待的他身體好了,方才能更好的輔佐陛下,您說是不是?”
“安太夫人,您擔心王爺的身體,陛下十分明白並體諒。”見小皇帝不說話,宗正明便上前一步溫聲勸慰道,“只是王爺乃是我大梁的主心骨,便只這兩日不曾上朝,朝中便人心惶惶,朝堂之上還要王爺才能主持大局。並非我等不體諒王爺,只是大梁,真的不能離了王爺啊,還請安太夫人以大局為重……”
“敢問宗大人,你家中可有高堂?”太夫人突然出言打斷了宗正明的高談闊論,冷著臉抬頭看了他一眼。
宗正明愣了愣,顯然沒料到太夫人會有此一問。他臉上和煦的笑容也因此僵了僵,默然片刻方才緊抿了唇瓣說道,“家中父母俱已不在。”
明月注意到他說這話時,飛快地看了賀之洲一眼,其中意味很是複雜。他很快收回了目光,讓人想要探究一番都不能。
“怪道宗大人能這般輕描淡寫的說出要臣婦以大局為重這樣的話來。”太夫人冷哼一聲,“原是沒有父母的緣故,自然不能體會父母長輩愛護心疼之心。在宗大人心中,攝政王就該為了江山社稷死而後已,但在臣婦心裡,他的健康安危勝過一切!陛下,臣婦無狀,卻還是要懇求陛下看在這麼些年來你王叔輔佐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容他告假幾天,便是三五天也好。哪怕是讓他暫時的喘口氣呢。”
太夫人將話到這樣的地步,小皇帝若是不同意,便是不體貼國家功臣,為著你的江山社稷,把人家的身體活活拖垮了磨壞了,竟然連幾天休息時間都不給,這簡直比周扒皮還扒皮啊!
且這為著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死而後已的大功臣還是輔佐自己的親叔叔,小皇帝真要拒絕了太夫人的懇求,傳了出去無論如何也要落得個冷酷無情、刻薄寡恩的名聲。
小皇帝再是不明事理,也知道眼下這當頭不鬆口似乎是不行了,忍不住又拿眼去看宗正明。
宗正明剛被太夫人毫不留情的下了臉子,此時低頭垂眼的站在那裡,頗有些不與婦人計較卻也輕易不再開口的意思——人都說他沒父母所以沒家教人倫了,他要再開口逼賀之洲去上朝,說不得這安太夫人還有什麼話等著他呢。
賀之洲哪忍心看自己的姨母跪這樣久,很想親自去扶她起身——這裡能無視皇帝扶起太夫人的,也只有賀之洲了。可但凡他一動,本就劇痛難忍的傷口定然就要裂開了。但誰都知道他敬重太夫人,若放任太夫人跪在地上不管,也不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一時竟有些兩難起來。
明月看了他一眼,他眼中那瞬間劃過的凌厲與心疼落在她眼中,讓她忍不住輕輕一嘆。
這個男人本性冷酷,為著一個帝位賠上多少條人命或許都不會眨一下眼睛。可當他的帝位牽涉到他的親人,他卻是無法容忍的。毫無疑問,安太夫人就是他不能碰觸的逆鱗。
眼見著他眼中飛快閃過的掙扎,他的手指慢慢鬆開了她的,明月便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緊緊閉了閉眼,又在心裡無奈的嘆息一聲,方才耳語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