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宰相之位。此時給他們頭上潑冷水,定遭他們的反感,萬一像前向拘囚章太炎那樣將自己秘密扣押,就會影響與蔡鍔商定的大計。
想到這裡,梁啟超舉起杯子放到嘴邊,慢慢地說:“你們知道,我一向是研究政體而不甚致力於國體的。我認為一個國家的關鍵在立憲,真正有一個好的憲政,不論是共和制也好,君主制也好,都可以導致國家強盛;反之,若不能立憲,則無論哪種國體都是空的。目前中國的癥結不在哪種國體,而在於速行憲政。”
袁克定逼問:“任公,你說說,欲保證中國速行憲政,是行共和制好呢,還是行君主制好呢?”
面對著大公子咄咄逼人的氣勢,梁啟超頗難招架。他放下酒杯,摸了摸寬闊光亮的前額,看著早已變涼的滿桌山珍海味,遲疑良久後說:“這樣吧,我回去好好讀讀皙子的這本大著,然後我再公開表示自己的態度。”
“也好。”楊度知梁啟超心裡為難。他不想追逼,因為這不是一句口頭上的承諾就可以起作用的。他對梁啟超說,“卓如兄,近來我和嚴又陵先生、孫少侯、胡經武、李柱中、劉申叔幾個人發起了一個研討國體的學術團體,亟盼我兄也能參與。”
“行,行。”梁啟超忙說。“皙子是提倡君憲救國的,又陵先生也公開說過共和制不宜中國,想必其他幾位也是和你們持相同主張。我回去後一定細細讀你的大著,如果你說服了我,我當然會參加你們的學術團體。你還記得那年在時務學堂的舉杯明誓嗎,只要有利於國家,我們都要互相支援。”
楊度笑道:“痛快!我一向知道卓如兄是一個痛快人,籌安會等著你來領導哩。”
袁克定知道再硬逼,梁啟超也不會明確表示態度,他心裡生出一個主意來:“春上任公回粵為令尊大人祝壽,據說壽典很隆重熱鬧,我事先不知道,也沒有送禮,很是對不起。令尊高壽幾何,身體想必很康健?”
梁啟超說:“多謝大公子關心,家父今年六十六歲。託大總統洪福,身子骨尚好。”
袁克定說:“六六大壽,是人生一大喜事,我這個做晚輩的應當補禮。”
梁啟超說:“不敢當,不敢當!”
袁克定起身走進內室,一會兒出來,手裡拿著一張支票,對梁啟超說:“這是一張二十萬銀元的支票,請任公不要嫌少,就算我的一點心意。明年把老先生接到北京來住,我為他老人家祝壽。”
梁啟超不料袁克定有此舉,背上冒出一層冷汗,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說:“大公子盛意我抵領了,家父生日已過,就不必再破費了。若大公子執意要表示的話,待明年家父到了北京,我請大公子在小湯山別墅家園裡辦幾桌酒如何?”
袁克定說:“明年的事明年再說。這張支票,任公務必請收下。”
楊度也勸梁啟超收下,梁啟超只得勉強接過。
這一夜,小湯山袁宅客房裡,梁啟超一夜沒閤眼。心裡想:袁克定、楊度拉自己入夥的心跡已暴露無遺,賊夥不能入,賄賂不能收,而且還要在報上公開發表一篇堂堂皇皇義正辭嚴的宣告,與他們劃清界限,我要做順應時代潮流的功臣,決不做倒退復辟的罪人。
第二天一早,梁啟超將二十萬支票扔在枕頭上,然後坐上德國小轎車回到城裡。他在天津有一座寬綽的洋樓,當天下午,便帶著家小離京去了天津。
幾天後,梁啟超一生中最為光彩的文章之一《異哉所謂國體問題》在《京報》上赫然登出,力斥帝制之非,表示即使四萬萬人中三萬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贊成,他一人也斷不能贊成的斬釘截鐵的堅決態度。同時又發表一篇《上大總統書》,規勸袁世凱決不可行帝制做皇帝,否則背信棄義,必為友邦所譏,為國人所垢。但願袁以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