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了。子承父業,郭人漳也當了軍官。前不久,他在江西巡防統領任上榮升廣東新軍協統,昨天興沖沖來到上海,擬轉海輪赴粵就職。郭人漳帶著幾個衛兵在上海街頭玩耍時,正好碰見黃興和張繼。
彼此都是湖南的名人,異鄉見面自然親熱。郭人漳並不知道黃興是革命黨,應邀晚上來啟明譯書局黃興寓所談天。當時警察來搜查時,郭人漳莫名其妙。七搜八搜,警察從抽屜裡搜出了幾顆子彈,便立即把三人都逮捕起來。
在押往警察局的路上,黃興悄悄地對郭人漳說:“張繼年輕冒失,從別人那裡弄來幾顆子彈,惹出了麻煩,現在只要你說這幾顆子彈是你的就沒事了。”
郭人漳講義氣,同意了。警察局審訊時,郭人漳一口咬定子彈是他的,黃興、張繼都是他的衛兵,他乃途徑上海去廣東赴任。郭人漳有正式的委任狀,又是軍官,有幾發子彈並不奇怪。關了三天,警察再也找不出其他疑點,只好將他們放了。
章士釗也裝糊塗,只說萬福華是啟明譯書局僱來的幫工,並不知他有手槍,也不知他為何要殺王之春。警察局沒有把柄,只得也把章士釗放了。
就在黃興、章士釗等人被關押的時候,楊度也差點被抓。原來,啟明譯書局有個門房很討厭楊度。楊度每次來譯書局,從不把門房放在眼裡,進進出出,趾高氣揚,正眼也不看他一下。門房是個胸襟狹窄又陰毒的人,便偷偷對警察局的人說:“萬福華有個同案犯叫楊度,住在外白渡橋旅社。”
警察局連夜去外白渡橋旅社。楊度不在,他正在莎莎夜總會看上海灘的時裝表演,直到凌晨四點鐘才回到旅社。警察們熬不過,早走了,留下一句話:楊度明天務必在此等候,不能離開。茶房將這句話告訴剛進門的楊度,他暗暗吃了一驚,心知一定是萬福華的事牽連上來的,便趕緊收拾行李,悄悄地溜出外白渡橋旅社,另在一條偏僻的小弄堂裡找了一家下等夥鋪住下。過了兩天,航期到了,他急忙去碼頭,登上了一條名叫博愛丸的日本客輪。
從上海到橫濱,海輪要航行六天六夜。日日夜夜與一望無際的海水打交道,旅途十分單調乏味,但這給楊度帶來了好處。
楊度生性好動,不習慣深思精慮。乏味的海水不想多看,陌生的旅伴不想多接觸,環境使他沉下心,將回國三個月來的經歷作了一番清理。
黃興、劉揆一是革命派的代表,在與他們相處中,楊度毫不懷疑他們個人的品德和才具,尤其是他們滿腔愛國之情、獻身之志以及遇挫不餒的堅毅精神,楊度都很佩服。但他們舉行武裝起義所依靠的主要物件是哥老會等山堂會黨。對這些人,由於伯父的影響,他從小起就有一種壞印象。這次去普跡市,又親眼看他們的桀驁散漫。依靠這些人,絕對不可能成就大事,長沙起義的夭折就是明證。退一萬步來說,即使僥倖成了功,他們也會把國家弄得大亂,使外人更好乘虛而入,中國就將被執洋槍洋炮訓練有素的洋人所徹底瓜分,堂堂的華夏古國就真的要滅亡了。
革命黨的內部骨幹也參差不齊,像萬福華這種冒冒失失的愣頭青很不少。這些人其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幸而那天碰巧躲過了。倘若被抓住監禁,豈不冤哉枉矣!
想過了革命黨不足成事之後,他又想起了自己這次辦粵漢鐵路的順利與成功。他冷靜地思考著,除開個人的努力外,此事的成功得力於所依靠物件的正確。楊度細細地分析,自己所依靠的是三個方面的人:一是有學問有政治經驗的前輩,如湘綺師;一是有財力有見識的實業家,如範旭東、梁煥奎;一是有聲望有權力的大臣,如張之洞。這些人都順應時勢,主張變革,同時又具有推動變革的實力。朝廷也在變,也願意跟上世界潮流,實行憲政,如果自己能成為這股力量中的一員,必定會左右逢源,處處順遂,再加上自己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