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中華佛教總會請我來功陵寺調解的。”
中華佛教總會成立十來年了,但在坐的,除夏壽田外都不知道中國還有這樣一個機構。佛門應是清靜無為的,這麼說來,和尚們也有糾紛,要上告總會請求調解?楊度這小子,轉眼間又成了佛界裡的欽差大臣?所有這些,都讓曹錕和他的秘書們很感興趣,皆放下筷子,聽他敘說。
楊度將他昨夜編好的故事說了出來:“功陵寺的住持鏡月法師,是一個在佛學界頗有聲望的高僧,他有個弟子叫水雲。二十年前,鏡月親自主持水雲的剃度,向他傳經授法。水雲人很聰明,也很能辦事,鏡月十分器重他,將他慢慢提拔上來,一直做到功陵寺的監院,位在鏡月之下,眾僧之上。沒有鏡月,就沒有水雲的今天,論理,水雲應該終生視鏡月為父才是。”
曹錕點頭說:“是應該這樣。為人處世,‘義道’二字是不能忘的。”
張、李二秘書也附和著。
“但水雲不是這樣一個人。”楊度繼續說,“在功陵寺裡,水雲對鏡月師父長師父短地叫得親熱,對鏡月吩咐的一切也恭敬從命。而一離開功陵寺,他就處處標榜自己,給十方叢林的印象是,功陵寺的興旺,完全是他這個做監院的功勞。”
“這個和尚不地道!”曹錕夾起一塊大筍片在口裡嚼著,同時發表評論。
“今年,佛界傳出訊息,說是要改選總會長了,各大寺院裡的高僧們都動了心,躍躍欲試,就像俗世有力者想競選總統似的。”
楊度這個比喻,招來滿桌聽眾的笑聲。曹錕又發議論了:“他媽的,佛教界也和我們一個樣!”
“佛門等級森嚴,規矩極多,上指使下,下服從上,這些紀律決不能違反。”夏壽田有意加以闡發,“皙子這個比方打得最恰當。各大寺院的住持好比各省的督軍,監院、知客好比督軍下面的師長、旅長,而總會長好比大總統。”
楊度向夏壽田報以會心一笑,讚賞他在關鍵時刻的配合,對於像曹錕這種沒有文墨的莽夫粗人,適當的時候是要略作點破,不然,說不定他真的把它當作佛門故事來看待了。
“水雲一心要當佛教總會的會長,他在上海、北京等地到處活動。一方面拉攏北京法源寺、上海靜安寺、寧波天童寺幾個極有影響的寺院的監院、知客、維那,要他們起來反對本寺的住持,使得他們都選不上會長。另一方面又四處說功陵寺的鏡月法師年老體弱,不能管事了,宜退居靜養。總之,水雲想盡一切辦法抬高自己,打擊別人,最終的目的是為了獲得佛教總會會長的寶座。佛教總會的各位理事於是請我來功凌寺實地考查一下,看看水雲究竟夠不夠做總會長的資格。因為當年籌建佛教總會時,是我代他們向載灃傳遞申請的,而第一任會長寄禪法師又是我的好友,故同意代他們來保定一趟。”
楊度說到這裡,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
曹錕說:“皙子,你這就是欽差大臣了,你要秉公辦理噢!依我看,水雲這種人要不得,佛教總會長,不能讓這種不講義氣的人做。”
夏壽田忙接話:“是的,大帥說得對,水雲和尚這號人,佛界有,俗世更多,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傢伙,到處都可以碰到。”
“這樣的小人多得很!”張、李二秘書也說,又對曹錕恭維道,“我們大帥最講義氣,所以也最恨這種無情義的小人。”
楊度抓住機會發揮:“大帥最講情義,這點我知道,當年大帥對袁項城的態度,給小站舊人樹立了最好的榜樣。袁項城晚年眼看著段祺瑞在他面前坐大,常對我說:芝泉是我慣縱了他,他現在自以為了不起。”
先前長期居於北洋系統老二地位的段祺瑞,讓曹錕又忌又惱,現在他成了曹錕手下的敗將,此事使布販子督軍大快平生。他端起酒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