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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部分

已斑,體已弱,卻一無所成,一無所有,只落得滿眼春光滿眼愁!他終於不能壓制心頭的鬱悶,對楊度說:“皙子,你還記得戊戌年我們第一次遊江亭嗎?”

夏壽田的一句話把楊度的思路從眼前推到了往昔。戊戌年第一次遊江亭的事,怎麼可能忘記呢?當年帶給夏午貽的只不過是功名的風光,帶給楊皙子的卻是人生的幸福。靜竹,這個美麗多情的名字,這個美麗多情的女人,年年月月,生生世世,人間天國,宇宙洪荒,將永遠與他相聚在一起!而為他們牽上紅線的,不正是這座江亭嗎?青春伴隨著愛情,在他心裡點燃著一把旺烈的火焰,國家雖然王氣黯然,他個人卻是雄心勃勃!

“我們第二次遊江亭的時候,嶽霜在這裡作畫,靜竹也還在……”夏壽田喃喃地念叨著,往日的追思重重地壓住了他的心頭。

是的,是的,庚戌年再遊江亭的那一幕彷彿就在昨天。那一天是中秋佳節,兩家結伴在此賞秋景喝菊花酒,靜竹尤其興奮。她拄著柺杖,依偎在楊度的身旁,談起他們的初戀,計劃著再遊潭柘寺,對身體的康復充滿希望。嶽霜架著畫板作畫,亦竹抱著孩子在一旁為她調色。她們本身就構成了一幅恬美的人生畫卷。還有意想不到的寄禪和淨無成雙成對出現在慈悲庵前。灰暗的慈悲庵,大概只有那一刻才煥發著光彩。國事雖不堪問,而生命依然有其樂趣所在。三十多歲的憲政編查館提調仍對前途懷著憧憬。

然而今日,這一切都化為烏有了。嶽霜走了,靜竹走了,寄禪走了。淨無大概也走了,那本注入寄禪一生情愛的《覆舟集》,看來也只有焚化給她了。國事更加一塌糊塗,年過半一百體氣衰弱的槐安胡同老宅主人也對未來不抱任何指望了。帝王學傳人沒有了,曹錕高等顧問沒有了,中山特使也沒有了,惟一有的,就是這個自封的虎陀禪師。別無選擇,別無出路,除開“永珍皆空,萬緣俱息”,還能有其他嗎?

“皙子,前兩次我們遊江亭時,一人都題了一闋《百字令》,今天我們每人再題一闋,留下作個紀念吧!”當兩人都心事重重地走近江亭粉壁前時,夏壽田向楊度提出了這個建議。

“好吧!”近三十年歲月,轉眼一瞬間,此中有多少回味,多少感嘆!楊度對老友說,“前兩次都是你和我,這次你先寫,我來和你。”

“行!”

夏壽田從附近酒家處借來一支筆一壺墨汁,對著粉壁凝神良久,然後揮起筆,先寫下幾句序文:

戊戌年,予與皙子初遊江亭,各題《百字令》一闋,時皆少年,意氣正盛。十二年後再遊江亭,又各題《百字令》一闋。時予家難

初已,皙子東遊歸來,均覺銳氣減半,不復當年。今三遊江亭,不可無詞紀實,然國運家事均不堪回首,幸喜予早已信奉禪宗,於無路

處回過頭來,反覺天空地闊,風清雲爽,無復哀樂之可言矣。

楊度讀了這段文字,深為驚詫:想不到午貽只參了一年的佛,竟然全得了禪機!且看他是如何寫的。跟著夏壽田手臂的不停揮動,楊度輕輕地誦道:

西山晴黛,閱千年興廢,依然蒼好。豎子英雄都一例,付與斷煙荒草。

一勺南湖,明霞碧水,未覺風光少。不堪回首,酒徒詞客俱老。

休問滄海桑田,龍爭虎戰,閒事何時了?聽唱孤蒲新曲子,洗盡從前煩惱。

隨分題襟,等閒側帽,一角江亭小。不辭盡醉,明朝花下來早。

“該你了!”

夏壽田寫完,將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