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垣轉向北面,朝紫禁城方向望了一眼,說:“南海位置上應天躔,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圍包括,理氣井然。以巒頭論,青龍方面似嫌微略,宜培高東面小山,使之與西邊白虎湖水相對稱,則全福無遺了。”
楊度聽了這番話,心想此人真有學問,不可小覷,正想問問他帝制復辟是否一定成功、復辟之後國運是否隆盛等大事,只見政事堂一個年輕低階官員從城樓腳爬上,對袁克定說:“總統要找大公子和楊先生議事。”
楊度本來是想跟克定商議各省請願事,現在見總統召見,不如干脆請示總統更好。
袁克定對郭垣說:“今日郭先生對改造正陽門和南海所獻方略都很好,請先生先回館休息,夜間我們再談。”
道別之後,袁克定和楊度匆匆下了正陽門城樓,直奔中南海。來到居仁堂,見袁世凱與張謇正在高聲談話。在張謇面前,袁克定、楊度都是晚輩,便在一旁坐著聽。
張謇笑著說:“克定和皙子來必有要事,我就不多談了。我只想問一句,眼下京師流言紛紛,都說你很快會將共和改為君憲,自己穿上龍袍做皇帝了,真有這事嗎?”
袁世凱漫不經心地端起桌上的杯子說:“季直先生,我們相交三十年了,你還不相信我,我會做那種事嗎?中國不宜於辦共和,應該改行君憲。這個看法,中外不少人士都有。美國的古德諾博士、日本的有賀長雄博士都是在世界享有盛譽的政治學家,一處在共和制下,一處在天皇制下,他們都認為對中國而言,君主勝過民主。在我們國內,嚴又陵先生號稱西學大師,孫少侯、胡經武、李柱中等人都是革命元戎,他們也認為欲求中國長治久安,非君主不可。但這些話都讓他們去發表好了,我受諸位委託辦共和,已鄭重宣誓過,我怎會改變?”
楊度猛一聽這話,心裡一緊:難道大總統換了主意,不變國體了?便肅然諦聽下去。
“季直先生,辛亥年你來洹上村找我,叫我順民意出山。我就說過在中國辦共和也是可以的,如今我做了四年總統,還能出爾反爾,廢掉共和嗎?”袁世凱以一副至誠的面孔說,“季直先生,你我相交數十年,我對你說句心裡話吧!若萬一人心改變,四萬萬民眾都厭棄共和主張君憲,那我袁某人當然也只得順從大家的意願,將國體改回去。但有一句話必須講在先:皇帝寶座,我是決不登的。”
張謇說:“國體既然改回去,你由總統轉皇帝,也順理成章,你為何不做?”
“季直先生,你這話不對,不能說順理成章。”袁世凱正色道:“若以傳統一系,好比羅馬教皇那樣,則中國的皇帝應屬孔子之後,七十六代衍聖公孔令貽最適宜,退一步而說,混成旅旅長孔繁錦亦可。若以革命排滿而論,則中國的皇帝應屬大明朱家之後,內務總長朱啟鈐、直隸巡按使朱家寶、浙江將軍朱瑞都有做皇帝的資格。”
張謇已聽出,這位平素以嚴肅著稱的大總統正在跟自己開玩笑,不如索性順著他的話將玩笑開得更離奇些。老狀元公笑著說:“要說讓朱家人做皇帝的話,豈只他們幾個,還有專治偏頭風的郎中朱友芬,擅長演風騷女子的伶人朱素雲,他們都有許多支持者,也有做皇帝的資格。”
袁世凱拍著手掌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凡姓朱的都可以做皇帝。倘若有人說張邦昌那個兒皇帝也做得不錯,要尋他的後人繼位的話,那季直先生你就是頂合適的了!”
袁世凱這個突發而來的靈感令張謇雖不舒服,亦無從發怒,只得附和著袁世凱的笑聲大笑起來。
張謇告辭出門後,袁世凱臉上的笑容已一絲不見了。他對著兒子和楊度說:“你們剛才聽出來了嗎,這個老頭子其實是反對君憲制的。你們不要以為改行君憲會很順利,像張謇、梁啟超這些大名士都是很有影響的,他們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