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是上帝不公平。哈!瘸子,貨真價實的瘸子!
仰頭,不服輸,即便她是瘸子。
轉身回房,不需要父親、奶奶或者喬力夫,她可以自己療傷。
“為什麼看到殷艾,你就變成鬥魚?”奶奶說。
“不是我的問題,這女孩子的脾氣,將來怎麼辦……”父親搖頭。
坐在床沿,殷艾低頭看指尖未乾透的血滴。
她不動、不拭去,安靜等它在指尖凝結。
這滴血能做什麼?製作毒蘋果,還是泡蜥蜴毒蛇作巫婆湯?
她是怎麼讓自己變成討人厭女生?她是怎麼一步步把自己弄出連自己都痛恨的模樣?低眉,她自問。
是不是因為她的性格詭異、她的心臟,連帶地血液也不純淨?
她討厭章殷艾,真的真的討厭,她討厭自己的瘸、討厭不完美,討厭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證實瑜亮情結。她憤世嫉俗,她的不完整除了肢體還有靈魂。
掄起拳頭,她猛捶枕頭。
門被開啟,訪客不懂得,敲門是禮義之邦的生活準則。
半偏頭,她看見喬力夫的笑,力夫看見她凝在眼眶間的淚水。
背身,她眨掉淚水,在裙襬處擦去指間紅豔。
“我想你和娉艾一樣不好受。”他走到床邊,不受邀請,入座。
床緣微微下沉。
她不平,不平什麼?不十分清楚,只曉得心在翻滾、在沸騰,攪得她呼吸窘促,不安寧。
“你怎曉得我不好受,又怎知我不是故意?”撇過嘴角,她抬眼,做好武裝。
“你是嗎?”
他又笑,一樣的陽光、一樣的燦爛笑顏,彷彿她的武裝對他毫無影響。
“我是。”
“我不知道你是擅於計畫的女生。”
拾高眉梢,她用表情向他丟去問號。
“你‘故意’選擇我們最快樂時出現,‘故意’搶盤子、搶碎片,好‘故意’讓娉艾受傷,以便‘故意’結束大家的開心,真是了不起而完美的‘故意’。”
幾句話,逗開她的眉頭,噗地,她抿直的嘴角揚起不大的弧線。
“難過嗎?”他蹲在她膝前。
“為什麼難過?”受傷的人是娉艾,說她難過太矯作。
“伯父缺乏理智的批判。”
“說不定他並不缺乏理智?說不定他說的話通通是真的。”
“換句話說,你真的想搶奪娉艾的事業婚姻,真的對我有意思?”挑眉,他的笑容仍然陽光燦爛,但可惡得讓人有衝動啪下去。
“你以為天下女人都樂意為你演戲?”才被他逗開的眉頭橫出一字形,這男人控制她的表情比控制模型飛機容易。
轉移話題,他問:“人家都說,雙胞胎會想同樣、做相同的事,這叫做心電感應,對不對?”
她沒回答。
“由此可推,搶盤子、揀碎片是你們共同的直覺反應,並不是誰想欺負誰,對不?”
他問得認真,她卻被嚇到。
他是鬼……
“既然有心電感應,娉艾受傷,你的手指也會隱隱作痛吧!”直覺地,他抓起她的手,然後……看見她隱瞞的傷口。
她不看他,他也不說話,她震訝於他的觀察力,而他心疼她的隱藏。
久久,他嘆氣。“多可怕的心電感應,以後我和娉艾吵架你會知道,和她做愛做的事你也會知道,毛毛的,我開始後悔和娉艾訂婚了。”
她仍保持安靜。
力夫抓起她的手,走到浴室水龍頭下衝洗傷口,她沉默;他下樓上樓,替她敷上同樣一層藥,她沉默;他叨叨絮絮念著她的驕傲,她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