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在報怨裡沒有給張天琳的行為定性,劉承宗自然不會給前線作戰的將領腦門子上安個大罪,其實張天琳已經從臨水驛城把情況寫信跟他說過了。
粆圖臺吉聽懂了劉獅子的弦外之音,輕輕點頭。
劉承宗說的是張天琳把事情做的不好,而不是說他做的不對,一字之差,讓粆圖心裡失望的聯想可太多了。
他道:“大汗都這麼說了,我心胸不開闊又能怎麼辦呢?馬和兵器我都不要了。”
劉承宗一聽這話,眉頭擰了起來,擺手道:“戰馬兵器,待仗打完,他都要給你,而且打了勝仗,要雙倍奉還……我說他做的不好,是事出有因,主因在我,軍械錢糧都是外物,人沒大損失,已是萬幸,我不能再苛責他了。”
聽到劉承宗這麼說,倒是讓粆圖臺吉心裡舒服不少,但還是非常窩火,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怪誰。
自從兄長林丹汗死於八角城,察哈爾一系人馬被元帥府兼併,但其實很難融入進去,因為元帥府的蒙古人太多了,而且都是過去腦子裡就沒有蒙古大汗那回事兒的蒙古人。
火落赤往上數是俺答汗的人,永謝布的謝二虎更是揣旦荒漠竄出來的野人,綽克兔臺吉的喀爾喀殘部,以及八竿子打不著的衛拉特蒙古……說句難聽話,元帥府的蒙古人,比元帥府的漢人還不愛搭理察哈爾人。
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對當慣了閒散王爺的粆圖來說,他是察哈爾部如今眾望所歸的首領,所以他才一定要組建一支具裝甲騎。
粆圖知道他養不起甲騎,甲騎動起來劉承宗都養不起,但他組建這支甲騎不是為了打仗,內心驅動他這麼做的原因,是要向元帥府的蒙古野人彰顯察哈爾汗庭正統威儀,為察哈爾殘部贏得尊重。
這打算並不聰明,屬於兔子進狼窩裡顯擺自己白,炫耀的方向錯了。
但粆圖臺吉也沒別的辦法,他很清楚整個元帥府只認實力,能打的才是祖宗,但察哈爾如今是真打不起硬仗了。
察哈爾人挺多,總人口五萬出頭,可裡頭光小孩和娘們兒就三萬多,一萬多的男丁,裡頭還有一半做了娘娘們的嫁妝,成了大元帥的私產。
最離奇的是剩下幾千個男人,硬是能湊出個完整汗庭,汗庭的各路貴族官員都不缺……也就是說目前察哈爾部的真正的實力,就是一千多號戰兵。
這一千多個男人如果死在戰爭裡,察哈爾部,就會成為一個冷冰冰的歷史名詞。
察哈爾沒有務實的能力,粆圖臺吉只能務虛,組個具裝甲騎軍,給這一千多個男人壯壯聲勢,省得老婆都跟著有單身補貼的漢人跑了。
結果甲騎第一次出門遛彎兒就被張天琳搶了。
但他心裡其實不怪張天琳,他都知道,張天琳搶劫就一個原因,祁連山這邊接應的王自用沒辦好自己的事。
可是劉承宗可以怪張天琳,張天琳可以怪王自用,王自用可以怪洪承疇……風雨飄搖的察哈爾,滿腹牢騷的粆圖,又能怪誰呢?
王自用進了衛衙正堂,聽見粆圖臺吉跟劉承宗聊的事,硬是被臊得不敢開口,最後還是劉承宗先起身抱了抱拳,笑道:“王兄怎麼才來,三劫會的弟兄立了奪取肅州第一功,我正要找你聊後面的事呢。”
王自用聞言先抱拳回禮,這才擺手在堂上兜了幾步,嘆息一聲才道:“大帥想必是比我清楚,肅州哪兒還有什麼三劫會啊!”
沒等劉承宗開口,王自用已經道:“大帥,恐怕天山我去不了了,那裡也不需要我去,元帥府收取河西,自然有能力向天山移民,不必三劫會多此一舉了。”
劉承宗擺手道:“王兄不要垂頭喪氣,先請坐,這次肅州城的事,給我帶來許多啟發,我認為咱們應該仔細聊聊……其實三劫會還在肅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