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上來,幾乎沒想,鬼使神差般地便俯身下去,右手微動,剛要繼續往前探,準備拉她上來,卻見她的那隻手已經搭在了舷上,一個發力,嘩啦一聲,人已經出了水,半個身子上船,水珠從她髮間衣衫紛紛墜落。
衛自行頓時覺到些須尷尬。好在伸手出去的動作並未成形,邊上的人也都把注意力放在那女子身上,便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慢慢站直身子。
方臻倒沒留意身邊衛自行的異樣。他現在整副精力都放在了匣子上。見匣子溼淋淋地被丟到艙板上,立刻搶上去開啟,官印正在匣裡,懸了一個多月的心終於咯噔一聲落地,緊緊抓住不放。
溫蘭爬上了船。因方才水下停留頗久,體力損耗,剛微微喘息調氣,瞥見船上人大多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知道衣衫緊貼,身體曲線畢露。這在從前自然沒什麼,在這地方卻有些不妥。抬眼見那個衛千戶也看了過來,便從腰間拔出匕首放在艙板,立刻鑽回艙房中去,擦拭頭髮和身上的水,換了身先前備好的衣服,這才從艙房裡出來。
方臻找回官印,心情大好。偷看向衛自行,見他神色竟也少見地輕鬆,瞧著像是在欣賞湖光山色,更是放心。船往岸靠時,見溫蘭出來了,便喜笑顏開道:“好,好。你替本官拿回了東西,本官自然也信守承諾,賞銀一百……”看了眼衛自行,立刻改口道,“兩百兩!”邊上師爺早有準備,忙遞出了兩張銀票。
溫蘭下水,自然全是為了錢的緣故,現在他肯多給,本是好事,但瞧著似乎是因了邊上那衛姓男子的緣故,這便有些違逆己心了。正要拒絕,抬眼間忽見那姓衛的把視線從湖光山色上轉望向自己,意識到若說不要,反倒顯得刻意出眾了。便改口道:“那就多謝大人了。”接了過來。
兩百兩對尋常百姓是筆大錢,在方臻卻沒什麼。既找回了官印,又能在衛自行面前落好,何樂不為?當下含笑點頭。
溫蘭對這姓方的縣令本就全無好感。現在明明出現了具屍體,那水生之死雖是意外,但一是他境內子民,二是為他打撈官印所致,他這個父母官卻一句也沒問及,心中更增厭惡。至於那姓衛的男人,從那天抓白蓮教徒時的舉動便可得知,也絕不是什麼善人,又覺察到他有意無意間,似乎不時在看向自己。置身這樣的一條船上,便如腳底爬滿了毛蟲,極不痛快。現在錢到手了,一語不發望著遠處的湖際線,只想快點上岸離開。
“溫娘子,我見你戴此眼罩下水,有何用處?”
溫蘭聽見師爺問,便道:“戴上後能助於水下視物。是我祖上時留下的海外舶來之物。”
師爺哦了一聲。衛自行望了眼拎她手上的眼罩,微微抬了下眉,並未作聲。
岸邊已經圍攏了許多人。原來先頭那條載了浮屍的舢板早靠岸了。屍身被抬了上岸,上頭覆了張席子。水聲的老母和妻兒聞訊已經趕來,正跪在他身邊哀哀痛哭。邊上人見情狀悽慘,紛紛陪著嘆息。溫蘭剛上岸,水生那妻子便朝她撲了來,淚流滿面道:“我家水生怎麼沒了的,你可知道?”等聽完溫蘭簡略講述後,泣不成聲,朝她跪了下去,道:“多謝你了。若不是你,可憐他就要一直葬身水底,永世不得安生……”
溫蘭忙扶她。方臻見邊上百姓俱都拿眼睛盯著自己。他平日愛扮清官,見此情景,略感尷尬,捻了下鬍鬚,作出痛心模樣,怒道:“論起來,全是那盜賊可恨。本官早晚必定會抓住盜賊,還本縣一個清平!水生不幸溺水身亡,本官甚是痛心,特恤銀十兩,家人節哀。”水生家人感激涕零,又過來叩謝,一陣紛亂不提。
範大娘起先未跟著上船,只等在這裡。原本還一直惴惴不安。現在見溫蘭竟真的撈上了,還得了賞,自然高興。忙迎了上來問東問西。
事既已畢,溫蘭不想多留,挽了範大娘的臂,在眾人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