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稍稍一想,宗澤的臉色卻是陡然變了。
因為他突然發覺,章華說的驗證理論是否正確的方法的確是非常有道理,但是趙望剛才說的理學理論與這個方法是全然不適用的。
“理一分殊”這樣的理論怎麼實驗?
看見宗澤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孫新不禁笑了,這些人總算明白了理學思維真正的問題:
這種所謂可以解釋天地的理論樣樣都好,唯一的問題就是它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
你說世界是由天理控制的,他說世界是由佛祖控制的,他說世界是由三清控制的,我說世界是由奧特曼控制的,無所謂——反正誰都不能證偽對方,也不能證明自己,都有可能。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種思維在實踐之中又有什麼作用呢?
這種唯心的論斷只能作為宣傳使用,但想要用這種理論去指導研究出火炮,研究出軍艦,搞一個“理一分殊彈道學”出來那就真是做夢了。
臺上的趙望看著面前朗朗說出科學演繹法的章華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為這章華十分木訥,肯定說不過自己,可現在突然發現是自己根本就論不過章華。
論口才自己是章華的十倍,可是人家就這麼老老實實的拿問題壓過來,自己根本無法解決。
這就不是辯論能力的問題,趙望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理論之間的辯論可以不靠辯經似的口若懸河,人家就這麼壓過來他就沒有辦法。
自己的理論的確是漂亮,但是章華問的那些問題他一個也回答不了!
趙望的臉越憋越紅,前胸後背都在冒汗,之前他站在臺上,寬袍大袖看著與章華之間就仿若仙凡之別,但這下他卻只覺渾身燥熱,忍不住扯了扯衣領,一下就把一身端莊的儒服扯得歪七扭八,和麵前滿臉坦蕩穿著合身的短打的章華對比,樣子卻反而是加倍的狼狽。
趙望眼珠兒一轉,扶了扶有些歪掉的髮髻:“呵呵,說了這許多,你們可有靠這辦法研究出什麼俺們之前不曉得的學問來嗎?”
“空口白話誰不會?我們這道理可是指導了這世上的君臣禮數,你這玩意兒又能做何用!”
章華聞言看向臺下的孫新,孫新心裡早樂開了花,他萬萬想不到今天居然能看到一場理科生和古代文科生之間的辯經,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兩者之間的辯論實在是給他看樂了。
孫新點點頭。
章華一下挺起了胸膛。
章華的這點學問全都是在孫家莊跟著孫新以及後來到監理會大學以後才學出來的,他從來沒有見識過外間學者的風采,一些關於儒家大學者們的想象還是從馬子六的皮影戲中看出來的。
進有徐茂公,遠有諸葛武侯,留侯張良,這些人物掐掐手指就能算到天地萬物,讓章華頗為敬佩。
他以為不出茅廬便知天下事的本事一定是要通曉物理才能做到,諸葛亮若不曉得機械學如何能研究出木牛牛馬這種好東西?
而章華又沒有怎麼出過孫家莊,更是沒有儒生會跟他正經講儒家的學問,讓他對於這些外兼學者的想象又加深了一層,他以為這些研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學者們定然會許多他不曉得的東西,他現在學的這點物理學在人家看來只不過是皮毛而已。
可今天跟趙望一番談論,章華感覺到這眼前的趙望以至於臺下的宗澤等人對於什麼天文地理的瞭解好像比他少的多。
這種感覺他毫不懷疑,因為他自己就做著教長的職位,跟趙望談論之時他感覺自己面前的人約莫就是個剛剛進入監理會大學水平的學生,對物理學基本上是一竅不通。
章華心裡十分失望,他算是明白了這些所謂的儒學先生根本就是草包呀……馬子六演的什麼東西?就憑這種人物能夠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