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那井繩續過段。";
埠屯有句話:";沒續過繩,你哪知道埠屯誰家的娃?";就是講你沒有吃過這口井的水,你就不認識埠屯的人。
這口井榦枯的時候山娃正好出生,他娘生他下來兩年後他爹病死了。山娃就幫著他娘幹農活,農鬧時去鎮裡拾垃圾賣錢貼補家用。在埠屯拾糞當地裡的肥料。埠屯的老少爺們大小媳婦都知道山娃命苦。山娃能耐,老在屯子裡瞎折騰,他上學到初中就讓老師攆回了家,原由是山娃每天都去抓野兔本無心思上學。
山娃被學校攆出來時這口井便已經不在水溝裡了。埠屯的人斷斷續續在井口周圍建了新院,慢慢遷了過來。井邊的路分向各家各戶,這口井也就被擱置於屯道之上。
我又向井裡扔了兩個石頭,手把到井沿上把頭伸下去聽井裡猛得縮回了頭。我突然聽見:";咣鐺";的一聲,我很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時應當聽見的是";啪";的一聲。石頭掉在泥上的聲音實在不像掉進水裡空蕩。我便在井沿邊又找了一個大石頭再扔進去,這次我使勁把住井沿,把頭伸過井口時才扔了石頭。我看著石頭從明亮處一直掉進黑暗中,井像一個大蛇口把石頭吸了進去,隨後我聽見一聲";咣鐺";。
我翻身起來,撒腿便跑。我沿著屯道喊:";井裡有水了,井裡有水了。";我跑到山娃家裡時,他正坐在院子裡抽菸,我說:";井裡有水了。";他吐完煙換了口氣說:";恩,早上掏開了水眼,現在井水肯定從水眼裡冒呢!我掏開時看見井底周邊有三個水眼,井底有兩個,水很多,我怕井底的水眼閉上,就把那兩個水眼掏到口朝兩邊了。山娃說完說腰上毛病犯了進屋躺炕上了。他的傻兒子旺成帶著自己的兒子在院子裡抓雞,搞得雞毛亂飛,我抬頭看見山娃家院牆的草盤根錯節地穿在上面,一層綠草鋪滿了整個牆頭。
山娃從縣城的麵粉廠裡回到埠屯大概也有二十多年的光景。他剛回來時每回早晨還會坐在房簷下拿牙刷擠上藥膏再伸進嘴裡左擦右掏一番,等到他家房簷裡的燕子因為他兒子旺成搗毀了泥窩而飛到別處去時,山娃的牙早就因為抽菸喝茶變得和驢糞的顏色無異了。
埠屯前後都是山,進屯上山出屯下山,誰都嫌麻煩的要了人命。屯裡的樹木濃密,密得甚至太陽進來都變成了細細碎碎的斑點。埠屯的人都住在山上,山上除了住人外其他的都是田,大塊小塊分佈聚攏在山體上。
山娃回來時隨車運來一大堆麵粉,那麵粉堆在一起時在埠屯人眼裡就是面山,可以吃上幾輩人,甚至幾輩人也吃不完。山娃連夜給埠屯的人家每戶送去一袋麵粉,那麵粉細裡透白,面和起來勁道溫潤。山娃在的麵粉廠裡生產的麵粉這麼好,山娃咋就回來了呢?
山娃是在他娘磕死在簷水窩裡第三天去縣城的麵粉廠當的工人。那時山娃家養著牛,山娃娘每日拿柺棍把洋芋渣搗爛泡碎給牛喝,這樣養下的牛有力氣,耕地翻得深。時間長了山娃孃的柺棍讓水泡朽了,她在用力拄的那一下子跌了下去。山娃張羅著把他娘給埋了後看到家裡光牆面空地間的便跑到縣城去掙錢了。
約摸過了兩年時間,山娃家的院子裡長出了青草,院門上掛的鎖有了鏽跡時,埠屯的人大多認為山娃再也不會回來了。埠屯的人因為井裡沒水就繞著山到山背處往山體中間挖了個洞,洞裡往裡走十米就看見水眼向下流水,水流下來聚到洞內挖的泉坑裡。埠屯的人排隊每日一家兩桶水,水雖少但清甜,埠屯的風水先生說以前人們把水不當水,沒有伺候好井裡的龍王,還大興土木動了龍王的勢頭,龍王發火了把井裡的水運到別處去了。
埠屯吃洞水的年月,山娃在縣城的麵粉廠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