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顏怔了怔。
待得天亮,那廂孟緋期恢復元氣,早不知逃哪裡去了。
便是找得到,以他的身手,想再生擒他或擊殺他,都沒那麼容易了。
這時,木槿已向離弦道:“離弦,五哥想來還在樓相那裡等著。如今樓府依然鬧哄哄的,恐怕有人趁機生事,你還是儘快回去護衛五哥吧!”
離弦聞言,略一遲疑,方才行禮而退。
待他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許思顏才看向木槿,低問道:“你是不是有些頭緒?”
木槿揉揉太陽穴,低嘆道:“五哥到底還是不忍心!”
“你是說……”
“這煙叫‘百步見閻羅’,其實沒什麼毒,但嚇唬人頗有效果。它是……母后研製出來的東西,配方只有身邊極親近的人才有。”
“……”
孟緋期是梁王后來認回的私。生子,在蜀宮人緣極差,自然不會是夏後極親近的人。
許思顏許久才嘆道:“真看不出,我這內兄……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只是過了今日縱虎歸山……”
縱虎歸山,若引得日後惡虎傷人,才真真是養虎為患了。
------------豈料一時之仁,換得終生之憾-------------
孟緋期被人拉著飛奔,一時也不辨東南西北,恍惚躍入一處破牆,七拐八彎奔進某間漆黑的破屋,救他的人才頓了身。
孟緋期因著那慣性向前踉蹌了兩步,牽動後背的傷口,疼得吸了口氣。
背後便有人扶住他,在後低低問道:“緋期,疼得厲害?”
是個女子的聲音。
沙啞地壓於喉嗓間,拖著哭泣的尾音。
孟緋期深吸了一口氣,原來吸入肺腑間的刺鼻氣息已然消逝無蹤,卻有不該屬於秋季的溼黴味兒傳入鼻際。
火摺子的星星紅芒在黑暗中幽幽一閃,慢慢亮了上來,映住眼前女子的容顏。
五官精緻,容貌俊秀,只是過於濃重的脂粉讓她的面容看起來有幾分蒼老。
明明雙十年華,韶光正豔的時候,倒似歷了多少年的滄桑,連唇邊努力上揚的弧度都蘊了局促和苦澀。
孟緋期皺眉,“沈南霜?怎會是你?”
沈南霜勉強笑了笑,“是我。偶爾出來,看到你遇險,自然不能不理。”
她向四周一張望,已將牆上一盞佈滿灰塵的小小油燈點燃,淒冷的光芒便在舞動的灰塵裡幽幽地暈開。
卻是一間極破舊的老屋,屋頂傾欹了半邊,堪堪便要塌下;高高的窗扇用茅草塞了,屋內凌亂堆著爛桌破椅和乾柴瓦罐等雜物,佈滿蛛絲塵網。潮溼的地面有若干碩大的蟑螂蜈蚣猖狂爬過,渾然不懼突然闖入的兩個生人。
沈南霜道:“我先為你包紮下傷處,待會兒還得把燈熄了。說不準他們很快會搜到這裡。”
孟緋期冷淡道:“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何必大驚小怪?”
一燈如豆,照他更勝女子的絕美容顏,說不出的孤僻乖戾,偏又有種近乎絕望的落寞令人心酸悲憫。
沈南霜也不答話,替他脫下沾血的外袍。
孟緋期倔強地站了片刻,到底坐到外袍之上,由著沈南霜解開他衣帶,一一檢視傷處。
褪去一身如火紅衣,他的中衣亦是雪白的,立時能看出傷得果然不深,甚至連包紮都不必,敷上傷藥即可。
除了傷處,他衣底的面板亦是光潔耀目,螢火般的燈光下,居然看得沈南霜瞬不開目,忙別過臉定了定神,才能繼續上藥。
只是她的面龐已在不覺間飛上紅霞,彷彿連耳根子都燒了起來。
孟緋期盯著屋頂忙忙碌碌補著破網的一隻蜘蛛,卻始終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