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熒雕塑似的傻傻站著,江白晝無奈,只好親自去拉他的手。
在冷風裡吹了這麼久,江白晝的手指微微發涼,但比龍熒的熱。那熱度附上面板的一瞬間,龍熒渾身一震,瞳孔緊縮,如夢初醒般看了江白晝一眼。
江白晝奇道:「你怎麼回事?」
「……」龍熒喉嚨發乾,澀然道,「你——」
「我怎麼了?」江白晝低笑了聲,「六年不見,你不認識我了?我是當年救過你的那個……唔,你的晝哥哥,記起了嗎?」
他們離得很近,龍熒低下頭,藏好慌亂的表情,沙啞道:「……記起了。」
江白晝當他羞澀,看他這一副悶葫蘆的模樣,可不還是當年那個「小啞巴」?倒讓人覺得親切得很。
但從一個灰頭土臉的小葫蘆,變成一個漂亮的大葫蘆了。
江白晝心道有趣,還把人家當小孩,很沒分寸地捋了一把龍熒的鬢髮:「你怎麼不抬頭?也不叫我,嗯?」
龍熒嚥下幾乎能淹沒自己的眼淚,若無其事地抬起臉,乖乖叫了聲「晝哥哥」。
江白晝只是和他開個玩笑,可龍熒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勉勉強強,強忍著什麼似的。
怎麼了?他不高興嗎?
江白晝這個遲鈍的世外人,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太不見外了,心裡湧起一絲彆扭,到嘴邊的那句「我來這剛好無處可去,不如投奔你吧」便說不出來了,有挾恩圖報之嫌。
江白晝本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這下也呆住了。
一間破廟,兩人相顧無言。
殘破的神像無聲地注視著他們,石塑的臉上笑容溫和,禪意非常。
江白晝心寬,終究是不在意的。
不投奔龍熒也沒什麼,何苦難為人家?興許是因為龍熒已有了家室,不便收留他,所以才態度冷淡,試圖給他「暗示」。或者有別的苦衷,總之負擔不起他這個「遠房親戚」。
江白晝悟透了,十分體面地說:「我這回過來,是為處理一些私事,待不久。」
他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花,「但有件事我得和你說清楚,龍熒。」
「什麼事?」
「這花……我得帶走。」
龍熒臉色一變,江白晝也覺得自己過於強橫了,燒雪雖然是無盡海的東西,但他已經送給龍熒了,人家養了這麼多年,他說帶走就帶走,和強搶有什麼區別?
江白晝改口:「不帶走也行,但你不能繼續養著它了。」
「『不能繼續養』是什麼意思?」
「摘下來,讓它枯死。」
「……」
龍熒面色發白,呼吸幾乎斷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可它……是你送給我的。」
江白晝頓時犯難。
他從未做過這麼蠻不講理的事,伸手要回贈物,不是君子所為。
如果早知道龍熒能把這顆花種養活,他就不會輕易地送出去。這是他鑄下的錯,不能不彌補,否則可能會為無盡海招來意想不到的禍患。
他師父死後,守護無盡海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不然這樣,我拿別的和你換?你想要什麼?」江白晝自知理虧,聲音低而溫柔,幾乎帶了種誘哄的味道。
但龍熒僵硬的神色沒有絲毫緩解,固執地說:「不,我只要它。」
江白晝:「……」
舊友重逢的喜悅蕩然無存,氣氛古怪了起來。
如果江白晝想拿,龍熒攔不住他。但開口去要已經很失禮了,動手去搶豈不更過分?
江白晝一時語塞,龍熒看著他,一直都在看著他,眼裡有種言語形容不來的悲緒,忽然說:「晝哥哥,我以為你是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