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張遠懷朝我走來,畫面很清晰,他穿著那件我曾經給他買的藍色格子衫,袖子挽起至肘部,下身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長褲,腳穿著一雙皮質涼鞋。
我仔細地打量著他,他好似還是年輕時的模樣,臉上一點皺紋也沒有,頭髮微微有些亂,卻襯托得他有些痞帥。
我很困惑,為什麼這麼多年他還沒老。他就那麼走近我,一直走到我面前,溫和地說:“秀雲,你怎麼在這兒睡著了?我做了冰鎮綠豆湯,你快起來喝……”
我更迷惑了,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卻下意識地問:“綠豆湯在哪?”
他慢慢地把我扶起來,說:“你跟我來……”
我突然想起了他已經過世的事,於是倔強地搖頭,說:“我不去,我不去……”
我是被自己搖頭的動作驚醒的,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我不過才睡了十幾分鍾而已。想起這個夢,張遠懷溫柔的聲調還在我的腦海裡迴盪,他那年輕時痞帥的容顏也在我的腦子裡迅速清晰起來,我不禁覺得好笑,人都死了還想蠱惑我……
但關於張遠懷的記憶卻像潮水似的滾滾而來,越來越清晰,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一開始我們還不是男女朋友的時候,他總是在廠宿舍門口等我,腳上就穿著夢裡的那雙鞋,微亂的頭髮擋在他的額前,他帶著笑容喊:“李秀雲,我帶你去吃飯……”
那時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知道我名字的,我跟他一點都不熟,十幾歲的年紀還是個孩子,從單純質樸的農村陡然來到魚龍混雜的城市,對陌生人的防備之心其實是一種本能,所以每次他喊我名字的時候,我都頭皮發麻,每次都是默不作聲地逃離。
我胸部發育得比較早,也比同齡人大很多。這在現在可能是比較值得高興的事,但在那時卻成為了我的苦惱,因為我總是引來異性用不同尋常的眼光看我,甚至是言語上的戲謔,這讓我感覺到被冒犯,我很生氣很憤怒,但十幾歲的孩子根本就無力反抗那些冒犯,於是我只能想辦法躲起來。
有一天我被一個男同事攔在路上,他對我的胸部評頭論足,最後甚至直接說了一個讓我至今想起來都犯嘔的詞——“奶孃”……
因為這個詞我當場就哭了,撕心裂肺地哭喊……不知過了幾分鐘,在我淚眼模糊的視線裡,竟意外地看到張遠懷正在打那個那個出言不遜的男同事。
眼看男同事嘴巴都出了血,張遠懷也沒有停手的意思,一直到那個同事求饒他才罷休。
少女的心動往往很簡單,就因為這件事,我不再拒絕張遠懷的邀約,最後深深地愛上了他……
想到此處,我的心裡還是很懷念那個時候的,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回憶再好也只能是從前,我們都回不去了。
從回憶裡迴歸現實,太陽已經漸漸西斜,我卻真的很想嚐嚐冰鎮綠豆湯的味道,又想起開了窗戶以後,屋內會灰塵落飄進來,但這個屋裡連個抹布和拖把也沒有……
於是我當下決定去小區外面的超市買一瓶冰鎮綠豆湯,順便再挑一些洗刷用品拿進來,然後再開車回家,這樣算起來時間剛剛好……
我戴上遮陽帽和防曬袖,沒有鎖門就走了出去(沒鎖門是因為屋內什麼都沒有,而新裝修的房子需要通風,最重要的是,我待會兒還要回來送東西,時間相隔並不久,也沒有必要鎖門)。
因為時間不早了,所以我在超市裡並未多逗留,直接拿了需要的東西付了錢就走了出來,剛出門就迫不及待地開啟了裝綠豆湯的罐子,剛喝一口就感到一股帶著甜味的清涼從我的嘴巴到達食道,最終蔓延全身。
我才想起來,我今天除了早上的一碗餛飩,一直到現在沒吃沒喝,怪不得夢裡想喝綠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