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想也是。你知道,這地方一有生面孔,馬上就會被人認出來。」這時兩隻牛頭犬碰到一隻白色雜種狗,「奧古斯都!尼祿!過來,先生!過來,我叫你們過來!」
等奧古斯都和尼祿好不容易不情願地聽從他的命令,霍頓少校又回到原先的話題。盧克正在輕輕撫弄奈麗,後者也正多情地看著他。「真是好狗,不是嗎?」少校說,「我喜歡牛頭犬,始終養著一些,我喜歡它們勝過任何其他品種。我就住在附近,一起坐坐喝點飲料吧。」
盧克接受了他的邀請,兩人邊走邊談,霍頓少校話題始終不離狗,而且談到任何其他狗都不如他養的牛頭犬。他向盧克介紹有關奈麗、奧古斯都和尼祿的光榮歷史。
這時,他們到了少校的家門口,少校順手推開沒上鎖的大門,兩人一起走進屋裡。霍頓少校帶他走進一間帶有狗味兒的小房間,牆邊排著一列書架,少校忙著喝酒,盧克打量了一下四周。有一些狗的照片,幾本《鄉野生活》,兩張陳舊的搖椅。書架邊有些銀杯,壁爐上有一幅油畫。「我太太,」少校抬起頭,發現盧克正在看那幅畫,就解釋道,「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長得很有特點,你說對不對?」
「是啊,一點都不錯。」盧克看著已故的霍頓太太遺像說。畫中的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緞子衣服,手裡拿著一束鈴蘭,棕發中分,嘴唇嚴肅地緊閉著,冷冷的灰眼似乎不高興地看著面前的人。
「很特別的女人,」霍頓少校遞給盧克一個杯子,說:「死了一年了,她死了以後,我就完全變了。」
「是嗎?」盧克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好。
「坐。」少校朝一張皮椅指了指,自己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他喝了一口威士忌蘇打,又說,「不錯,我完全變了一個人。」
「你一定很想念她吧?」盧克笨拙地說。
霍頓少校黯然搖搖頭,說:「每個人都需要太太在背後鞭策自己,不然就會懈怠下來,放縱自己亂來。」
「可是——」
「孩子,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記住,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婚姻之路會一帆風順,它一定是艱難、崎嶇不平的。說起婚姻,人們都會來一句『該死的』,還會說迷失了自我,心已經碎了。通常都是這樣的。」
盧克想,霍頓少校的婚姻生活一定像在打一場軍事戰爭,而不是幸福甜蜜的家庭生活。少校自言自語地說:「女人,是一種奇怪的東西,有時候好像怎麼樣都不能使她們滿意,可是我的天,女人確實能使男人努力向上。」盧克尊敬地沉默著。「你結婚了嗎?」少校問。
「沒有。」
「嗯,好,你總會瞭解的。記住,孩子,沒有任何事能比婚姻更重要。」
「聽別人說結婚好,實在很讓人高興,尤其是現在那麼多人都不把離婚當回事。」
「呸!」少校說,「年輕人實在很過分,一點耐性都沒有,什麼事都不能忍受!什麼苦都不能吃!」盧克實在很想請教他,何以必須吃苦,可是他還是盡力剋制著自己。
少校又說:「記住,莉蒂亞是千中選一的女人!一千個人裡面才有一個她那種人。這裡每個人都應該尊敬她。」
「嗯?」
「她不願意忍受任何荒唐的事,只要她用眼睛一看人家,那個人就會頹喪下去——頹喪得不得了。現在那些自稱為僕人的黃毛丫頭,以為主人應該忍受任何侮辱,莉蒂亞馬上就會給她們顏色看!你知不知道,我們一年裡換了十五個廚子和女傭,十五個!」盧克覺得這實在不能算是對霍頓太太治家方面的恭維,可是既然主人認為這一點與眾不同,足以傲人,他只好含糊地喃喃應了一聲。少校又說,「要是哪個人不適合,她馬上就換掉!」
「一直都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