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醫生的話,聞清臨才終於微鬆口氣,他不再遲疑,利落在面前通知書上籤下自己大名,轉而連筆一起遞還給醫生,認真道:「多謝您。」
「聞先生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女醫生講了這句話,便又匆匆轉身走進了急救室門內。
聞清臨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門後,又眼睜睜看著那扇門緩緩閉合,整個人才脫力般抵上背後冰冷牆壁。
腦袋中依然思緒紛雜,撞得他神經抽痛。
聞清臨闔了闔眸,眼前就又第n+1次回放先前車禍之後的畫面——
當時,從極度劇烈的震盪中回過神來的瞬間,聞清臨第一時間就起身去看沈渟淵的情況。
這一看,心臟就幾近停跳。
因為沈渟淵撲上來將他整個人攏進了懷裡,且攏得很緊,聞清臨竟就真的沒有受傷,可沈渟淵額角卻被碎玻璃劃出了很大一道傷口,正在往外汩汩流血,置於上面的左臂更是鮮血模糊——
玻璃碎片早已透過大衣布料紮了進去。
而這樣直觀的皮外傷,竟都並不是最令聞清臨恐懼的。
最令聞清臨恐懼的是,沈渟淵已經昏迷了。
如果不是清晰感知到了他的呼吸還算穩定,聞清臨感覺自己真的會當場繃不住發瘋。
聞清臨現在甚至已經不太能清楚回憶起當時的全部了——
就像是丟了魂,全憑堪堪維持的一線理智行事。
他下意識想要打120,卻被駕駛位也才從驚嚇中回神的司機小張提醒,沈譽有自己的私人醫院,可以直接聯絡人過來接。
聞清臨本已經點頭要小張打電話了,卻又在倏忽間反應過來什麼。
他不確定這次事故和沈渟淵的父母是否有關,但以車禍前看到的那條資訊來判斷,聞清臨覺得眼下情況,再送去沈家自己的醫院未必是正確的。
恰在此時沈渟淵的手機振動起來。
這手機倒是真的頑強,螢幕已經碎到不能看了,竟沒影響到通話功能。
而很巧的,打來電話的人正是沈渟淵那位發小,韓澈。
對方今天回國,來電時剛剛落地,語氣輕快。
可聞清臨當然顧不得同他寒暄,只簡明扼要講了當下情況。
等電話那頭韓澈再開口,語氣就全然變了,先前懶散氣質收得乾淨,沉下聲來講話時竟莫名讓聞清臨找到了兩分同沈渟淵相似的熟悉感。
韓澈直白囑咐不要送去沈家的醫院,就在原地等待,三分鐘內就會派人來接。
韓少爺說三分鐘就是真的三分鐘,醫療裝置俱全的急救車到來,醫護人員將沈渟淵安穩置於擔架抬進車裡,並把聞清臨和司機小張一起帶上了車,一路送來了韓氏的私人醫院。
路上韓澈還打來過一次電話,讓聞清臨放心待在醫院,事情後續都會由他來處理。
想到這裡,聞清臨緩緩吐出口氣,又睜開眼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這不是沈渟淵第一次替他受傷了。
即便這次事故客觀來講,本就同自己沒什麼關係。
但聞清臨並不認這個客觀。
他只知道在那輛麵包車飛馳而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被沈渟淵護進了懷裡。
沈渟淵是真的用身體在給他做盾牌。
即便是以兩人現在的親密程度,聞清臨依然還是被沈渟淵這種彷彿刻進本能裡的,對他的保護意識深深震到。
心尖早已酸軟得彷彿輕輕一戳,就能滴出水來。
在這個瞬間,聞清臨恍然意識到,面對沈渟淵又一次替他受傷甚至躺進了急救室這件事情,他所感覺到的竟並不是擔憂無法償還的不安,而是除了心口飽漲之外,更想要好好回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