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從崔錦這個角度望去,美人如雲端。
她說:“花折園裡的姑娘們出來了。”
“哦?有誰?”
聽到此話,崔錦不禁看了謝五郎一眼。她耐心地道:“洛豐的權貴之女都在,包括歐陽姑娘,還有燕陽城裡的王姑娘,王四郎的阿妹。”
謝五郎語氣古怪地說:“你見到她了。”
崔錦道:“王姑娘是初冬宴的主人家,我自然能見到她。”說著,她又感慨地道:“果真是燕陽城裡出來的,氣度絕非尋常貴女可以相比,而且又生得好看,真不愧是上天的寵兒。”
“羨慕?”
崔錦理所當然地道:“在場貴女眾多,恐怕無人不羨慕王姑娘,生於王家,又是嫡女,容貌與智慧並存,想來從小就沒有吃過苦吧。”
謝五郎問:“你可羨慕?”
崔錦說:“羨慕歸羨慕,只是阿錦卻不願成為她。”頓了下,她又道:“王姑娘一定可以嫁一個與她家世相當的兒郎,出嫁後以她的家世夫家必定不敢欺辱她,她一輩子都會是當家主母,受夫家的尊重與寵愛。可是……”
這一回她停頓了許久。
謝五郎問:“可是什麼?”
崔錦道:“我若說了,五郎定會覺得我異想天開……”
謝五郎淡淡一笑:“你且說。”
崔錦又看了底下的大兄一眼,大兄已經夠著箭了,穩穩當當地握在掌心裡。遠處的僕人架來了梯子,想來是隻要不出意外,大兄能安然無恙地下來了。
她收回目光,說道:“可是阿錦在想,於一個姑娘而言最好的未來就是找一個好夫婿,當一個好主母,與夫婿舉案齊眉,得到妾侍通房的尊敬嗎?為什麼姑娘不能像兒郎那般意氣風發呢?為什麼一定要作為男人的陪襯?”
她這麼想的時候,甚至對整個晉國都產生了疑惑。
以往不覺得朝廷中只能由兒郎為官有什麼不對,可自從她來了洛豐後,一想得多了,便漸漸打心底升起了一股疑惑。
為什麼朝中不能有女子為官?
的確,有些兒郎能做的事情,身為女子做不到。可是有些女子能做的事情,兒郎一樣做不到。
憑什麼女兒家生下來,最大的追求便只能是成為某個男人的附庸?為什麼人們常說頂天立地大丈夫,可是說起姑娘來,大多用的卻是賢惠淑德?
這樣的想法起初嚇壞了崔錦。
她覺得自己大逆不道,怎能違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主流?可漸漸的,她越想便越覺得主流未必是對的。
她說得太過入神,完全忽略了身邊的謝五郎。
她又開口道:“不過王姑娘與我是不一樣的,她生在名門望族,得到了家族的庇佑,嫁了一戶好人家是她對家族最好的回報。可是阿錦不一樣呢,阿爹自小便讓我跟隨著他踏遍山河,遊玩六州,這是王姑娘小時候無法做到的事情。名門嫡女言行舉止不能有任何差池,而我卻能在山間田野當一個野丫頭,不受規矩束縛,雖然過得窮苦,甚至是三餐不繼,但是我過得很快活。若上天給我一個交換的機會,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應承的。”
她看著謝五郎。
“恆郎讓阿錦說的實話,阿錦可是說了。”
崔錦改口了。
謝五郎覺得身邊的這個姑娘很是聰慧,在他認為她非常大逆不道的時候,來一句軟糯軟糯的“恆郎”,話音裡還帶著撒嬌的意味。
這樣的崔錦讓他無法斥責,且也不能斥責。
因為之前是他爽快地讓她說實話的。
他委實沒有想到區區一個姑娘腦子裡竟然有這樣異想天開的想法,讓他不得不驚詫。而驚詫之餘,他心底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