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一笑:“俞桑筱,你是一個天生的商人。”一雙手自身後環住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什麼叫做作繭自縛,”他的唇一寸一寸熨過我的肌膚,他的聲音低不可聞,“如我。”
方老師動完手術,回國療養。我去看他,沒有看見桑瞳,我也無意開口相詢。我與她,終究陌路。
方老師很開心,抱著病弱的身軀招待我,寒暄一陣之後,他微微含笑:“桑筱,替我謝謝你先生,還有,”他若有所思地,“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幾乎是同時,我開口:“好,”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請您,拜託您,現在就還。”他一愕:“唔?”我依然看著他:“您跟我的母親梅若棠,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臉色遽變,看著我,眼中竟然盛滿傷痛:“桑筱……”
我低頭:“你們認識,是不是?”我忍住一陣一陣的酸澀,“您上次回英國拜祭的那個人,是不是……她?”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眼角的溼潤。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
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開口:“是,梅若棠跟我,莫逆之交。”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但飽含感情,“她曾經是我的房東,沒有她,我渡不過倫敦那個寒冷的冬天,沒有她,我捱不到畢業,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我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女子,如她般天才,堅強,豁達,而充滿宿命的悲哀。她是一個奇女子。”他淡淡地,“她葬在倫敦郊外的公墓,死於胃癌,跟我如今的病症一模一樣。”
他看著我,一如以往般和藹平靜:“君子一諾千金,我受她臨終所託來照顧你,一晃將近十年,她內疚未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不允許我吐實,如今,我朝不保夕,說不說已經沒有多大分別。”他略帶遺憾地,“桑筱,你承襲了你媽媽的繪畫天分,雖沒有她那樣登峰造極,但從另一方面看,不免也是一種財富。”
“天分,與代價同行。”
龍斐陌從後視鏡裡看我:“今天週末,去哪?”我想了想:“歐洲城堡。”他微笑了一下:“好。”
我看了看他,最近一個月,他說好的次數比我認識他將近兩年來都多。我從來想不到,龍斐陌也會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
這個好說話的人又問我:“見過方安航了?”我點了點頭。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桑筱,有時候真相比想像中殘酷。”
我低眉不答。
他就此不再開口。
我們在那棟別墅裡呆了整整一天。晚飯時分,站在廚房裡,我開啟塞得滿滿的冰箱,回身看了看坐在桌旁低頭隨意瀏覽報紙篤篤定定等吃晚飯的他,隨口問:“吃什麼?”想不到我們也會有如普通夫妻般衣食住行瑣碎生活的一天。
我這個人,一旦心裡沒底就會手心猛出汗。
他暼了我一眼:“唔?”他抬抬眉,反問,“你想吃什麼?”
我手心溼浸浸地:“……嗯……我對吃不講究。”半晌之後,我再問,“你要吃什麼?”
他又暼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你能做什麼?”
我語塞,半天之後,抽了抽鼻子,吶吶地:“……滿蛋全席。”我跟喬楦的極限。
他唇邊隱著一抹略帶挪喻的笑,他慢條斯理折起報紙,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警惕地看著他,條件反射般後退,他伸過長臂,輕而易舉攫住我,將我拎到他面前:“現在的我,比較想吃……”他俯下頭,鼻尖幾乎觸到我的,他幾乎是一本正經地,“……你這個笨蛋。”
他的唇自然而然就抵了上來。
我偏過頭,大為羞窘。到底我跟他接受的教育有差,明明知道他開玩笑的成分居多,卻仍不習慣這樣放肆的親密。
這個龍斐陌,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