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來電找他時,庫里斯的心無法壓制地狂跳了起來。按在電話上的手竟然有些發抖,她終於還是找來了,他已經恭候多時。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起伏的心緒,以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可能的沉穩一些,拎起聽筒,道,“你好,庫里斯,哪位?”
在他自報家門後,女子沙啞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淡淡的,聽不出起伏,“你好,我是唐頤。有空見一面嗎?”
他故意擺出一副驚訝的口吻,問,“有什麼事?在電話裡說吧。”
“不,這裡說不清楚,我們還是見一面。”
聽她堅持,庫里斯嘴角一勾,綻放出一個淺淺的笑,可話中卻帶著一絲為難,道,“我很忙的,局裡走不開。”
“等你下班,我來找你。”
“那就今晚七點,來我家。”他勉為其難地作出退讓,停頓了一下,接著又問,“地址你還留著?”
她沉默半晌,答道,“留著。”
“那就晚上見。”
庫里斯心情愉悅地結束通話,按捺不住那小小的雀躍,吹了聲口哨,儘管嘴裡不承認,但心裡對兩人的再見面還是充滿期待。他抬頭看了下牆上的鐘表,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他無心工作,和同僚關照幾句,便偷偷地溜回了家。
他洗了個澡,換上一套灰色制服,在腰間扣了一條皮帶,噴上一點兒香水,又將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上去威風凜凜。他站在鏡子前照了照,確定自己儀表堂堂,絕無半點唐突佳人之處,這才放心。
見時間差不多了,趕緊將家裡收拾了一下,從酒櫃中取出一瓶上好的葡萄酒,和兩隻水晶杯,好整無暇地坐等她的到來。
等了半小時後,門鈴終於按響了,他整了整衣冠,從容不迫地起身拉開門。
唐頤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下面同一色系的黑裙,頭上帶著頂紗帽,顯得消瘦而又蒼白,往走廊上那麼一站,彷彿隨時會被背後的夜色吞沒。
他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然後退開一步,道了聲進來。
唐頤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庫里斯做了個請坐的動作,轉身倒出兩杯葡萄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她。她伸手接過,拿在手裡卻沒喝,很顯然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
他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翹起二郎腿,左手拿著酒杯,右手擱放在沙發背沿上,擺出一個自認為很酷的動作。可惜唐頤低著頭,至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在心中斟酌,應該如何啟口。
見她沉默,庫里斯屈身向前,手指貼在她的手背上,抬了下她握著酒杯的手,道,“1940年的雷司令,地地道道的德國葡萄酒,嘗一下味道。”
唐頤被迫抬起手,拒絕不了,不得已下,只得啜了一小口。她滿腹心事的,這一口,壓根兒就沒嚐出是什麼味道。
與她相反,他卻心情愉悅,用輕鬆的語氣道,“說吧,找我什麼事?”
聽他直截了當地問起,她便也沒繞圈子,直言道,“科薩韋爾陣亡了,遺體運去西里西亞,所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庫里斯明知故問地揚了揚眉頭,“你要我怎麼幫?”
在看到陣亡名單的那一刻,庫里斯就有預感,唐頤一定會來找自己,因為在這個城市裡,乃至這個國度,除了他,再沒人能幫她了。想想不由覺得有些悲哀,兩人早就相識,可他永遠是她迫不得已的最後一個選擇。
“能否通融一下,讓我見他最後一面。”
“他們既然已經把他運去了西里西亞,就不可能再送回魏瑪,我沒有這麼大的權力。”
“不,不用回魏瑪,我自己去那裡。”她搖了搖嘴唇,聲音低了下去,“我想親眼見他下葬。”
“你去?”他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