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裡出鎮江城,當然是易事,耿鶴翔出了門,緩緩趕路,行至日落時分,已經進入城裡。鎮江乃江蘇大府,人物薈萃,自是熱鬧異常,又值新春佳節,城中紅男綠女,熙往攘來,路上擠滿了人,耿鶴翔找得一處乾淨店房,投店落宿,便自出門,找得一家小菜館,揀個憑窗座位,居高俯覽,一面吃喝,一面觀賞路景行人。
耿鶴翔正自看得怔怔出神,但見大街對面有一塊荒蕪了的曠地,曠地原是堆滿了斷磚碎石一應廢物,但中央卻打掃得乾乾淨淨,顯然是有人想在此幹些什麼的。耿鶴翔尋思未了,就見一個老頭挑著兩隻紅槓子,後邊跟上兩人,一男一女。耿鶴翔一瞥已知這老少三人,乃是走江湖賣藝的,因為這一流人物多的是,耿鶴翔倒也不甚留神,只是隨便瞧瞧而已。
那三個賣藝的,一到當地,兩隻紅槓子就地一擺,掀開來取出令旗刀槍銅鑼花鼓的一應賣藝所需物品,檔子攤開,便做買賣,先由那個女孩子耍了一回鸞刀,耿鶴翔初時不大留意,乃至女孩子的鸞刀亮出,但見刀鋒如雪,舞動起來,宛似寒鴉戲水,天馬行空,矯捷中招式怪異利落,清輝處處,使到緊時,只見白光一圈,兀是不見人影,四周觀者,采聲雷動,響遏行雲,似此身手,豈是個尋常賣藝女孩,耿鶴翔心中不由生疑。
但見人頭攢動的旁觀者中,有一個人最為怪異,此人一身域外人的打扮,負手悄立,人家鼓掌吆喝,他卻冷笑,偶別過頭朝小樓一瞥,但覺此人眼如電炬,精光迫人,耿鶴翔心下一顫,心想:“此處怎有這般人物,看這人打扮,回回不像回回,分明不是中土人物,從他兩隻眼神看來,可知此人內功渾厚,逾於普通武林人物!”心頭想著,不禁對這個人注意起來。
耿鶴翔看了半晌,臉色忽地一變,心頭火起,他瞧在眼底的竟是那青年人和那賣藝女子眉來眼去,那女孩子,年紀不過雙十左右,那個奇裝異服的人,看樣子也只二十多歲,但見她與他眉目傳情,尤其那女孩子,每遞一招,秋波盈盈,橫裡送到,那漢子如醉如痴,呆若木雞。要知耿鶴翔這人,雖說目空一切,高傲成性,卻是正派人物,宅心也是仁慈,乍見這雙男女的神態,不由怒氣填膺,心中好不舒服。
女孩子的鸞刀舞完,便由一個男孩子接上使劈空掌,只見那老頭坐在紅槓子上,手裡拿著一疊堅固的青磚子,一塊塊地往空中拋,拋了一下,那孩子倏然迎空發掌,便聽轟的一聲,說也怪道,那青磚子給他掌力一震,竟自裂成幾塊,墮下地來,如此連連抽擊,不消半刻功夫,已經擊碎了十來塊磚子,這一下,四周的旁觀者,掌聲更濃,采聲益壯,但看那異裝青年,兀是渾若無覺,兩隻眸子盡在那女孩子臉上溜動。
耿鶴翔心下一氣,匆匆結帳下樓,便待趕到當地,怎料他的要到這兒的心念,竟似先給那異裝青年瞧透般地,才到場中,青年蹤跡已如黃鶴。耿鶴翔咬咬牙,端相了那女孩子一眼,倏地一怔,這女孩子生得好端莊,豔而媚,美而不妖,眉心眼神,似有隱痛在抱,又不像個淫蕩無德的女子。
耿鶴翔一怔過後,心下想道:“不管這對男女是邪是正,待日落之後,再探個明白,現下只須跟綴這一撥賣藝的,還怕小子不來。”在他的心念中,已然料定,只須知道這撥江湖男女的落宿處,在旁邊守候窺伺,那青年今晚一定會來,這主意倒也不錯。待得這撥人生意做罷,回去時跟綴了一會,已然探得這撥人是住在鎮江城北的“賓來棧”的店房裡,這才要離去,待今晚夜深再來。
耿鶴翔正待走開之際,驀地裡聽得一聲:“客官慢行,老夫有話相擾。”耿鶴翔急掉頭一顧,只見剛才在坐紅槓子上那老頭,氣急敗壞的自客棧裡走了出來,邊走邊喊話。耿鶴翔止步回問:“什麼事?”
那老頭行近前來,睨了耿鶴翔一眼道:“客官剛才不是在小樓之上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