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揉撫那片紅印。我撲哧笑出聲,看來他想跟我磨破皮的後腳跟感同身受吶。
他的手順著脖子滑下去,十幾秒,養父就輕起鼾聲,我都不願拿出手機看看,害怕強烈的光線會把養父閃醒。腳真疼啊,我把高跟鞋卸下,活動活動腳腕。養父的鼾聲停了,他埋怨:“大珺啊,回家你抓緊洗腳,太臭了,必須得打肥皂。”
真丟人啊,我只能把腳伸回鞋子裡,手指湊到鼻子跟前嗅一嗅,哈哈,果然好臭。
養父沒動,他在半睡半醒之間對我說:“孩子,如果真想回義大利的話我也攔不住,但是你得把眼前的事辦好再走,留下一屁股事可不行。還有,爸爸對得起你媽,也對得起你和佀光。”他說完,鼾聲又起,響了兩聲,沒動靜了。
很快,到樓底下,計程車司機沒熄火,給我要了個起步價。我晃晃手機掃描司機遞過來的二維碼,同時拍了拍養父的腿,怎麼是溼的?
“爸爸,到家了,起來吧。”我喚。
他一動不動。
我使勁搖著他溼透的褲腿:“別睡了,到家再睡吧。”
車內響起“支付成功”的語音,司機收回二維碼,開車廂內的燈。
朝父親看去,他的嘴巴大張,脖子向後仰到極限。我又搖了搖,他轟然倒下。
…
醫院的燈為什麼設計成慘白色?
你仔細盯著光圈看,嗖,它就跑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我眼前的空隙,飄著的是剛死之人彌留的靈魂,還是以收藏靈魂為樂趣的小鬼?
陪在我身邊的是同樣驚魂失措的計程車司機,他沒忍住抽了根菸,從走廊盡頭飛速跑來的保潔大媽對著司機指責一通,只不過令保潔大媽憤怒的原因是菸灰彈在了地上。
計程車司機連連道歉,他的頭越低,保潔大媽就越喋喋不休。
“我爸爸死了。”我面向大媽。
“到這兒來的人哪個不是死。”她順口就來。
“大姐你可少說兩句。”司機揮揮手,示意保潔大媽快走。
我對計程車司機說:“你也走吧。”沒把我和失去意識的養父丟下車,已經是人家對我們的最大善待。
“家屬,來一下。”醫院的工作人員呼叫。我從長條椅緩緩起身,整個世界顛三倒四。
“醫生,我爸死了吧。”我說。
“還在搶救,不要放棄。”他勸我,“還有,這是你父親的手機和錢包,你給他收好。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其他親屬也在醫院的話,抓緊通知下,讓他們去交下費。”
“就我自己。”我回答他。
工作人員點點頭:“那好,等等再說吧。”他雙手捧著養父的錢包和手機,遞給我。之後,這個人走進衛生間,水龍頭嘩嘩譁淌了三分鐘。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養父的手機提示電量不足,螢幕自然而然閃亮。我下意識瞥一眼,數條未讀微信訊息。由於沒有解鎖密碼,只能看到顯示在通知欄的這條資訊。
“你倒是走了”,只有這五個字,傳送者暱稱是“ABC”。
這麼久啊,我都沒有問一聲,養父今天外出究竟是幹什麼去了。
急救室外的指示燈換色,門開了。
“救過來了。”醫生說。
我長舒一口氣,立馬給母親和弟弟打電話,告訴他們養父大難不死,搶救成功。
佀光趕來,首先是跟我緊緊擁抱,弟弟已經知道養父暫時無憂。
“小光,你身上錢夠嗎?咱倆先去給爸爸交手術費吧。”我們暫時也見不到養父,先把力所能及的事辦好,“最好再去趟醫生辦公室,好好謝謝人家。”
弟弟應聲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