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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學以及晚間回家睡覺,餘下的時間都在醫院陪著外婆。被養父大罵一頓,她乖乖地返回醫院,從此配合養父的一切安排,讓吃藥就吃藥,讓吃飯就吃飯,養父說:“媽,你是不是想尿尿了?”外婆就抬起屁股讓養父幫她脫下褲子,養父舉著尿壺放在外婆兩腿間,她只是盯著前面的白牆。“怎麼不尿?”養父舉了很久問,再憋一口氣放下尿壺,這時外婆就尿床了。
等外婆睡著,鄰床的老奶奶說:“你家老人已經沒有魂了。”
外婆卻是聽見了:“讓別人省心,自己也開心。”
短短几天,外婆開始發燒,咳嗽,養父在她就呆若木雞,醫生和護士抱著心電儀放在外婆的床頭,她身上插了越來越多的管子。
養父還有工作,我們又僱不起陪護,所以許多時間都是我和佀光照顧著外婆,包攬了送飯餵飯叫護士醫生幫忙的任務。漸漸我也發現外婆的變化,她已經無法自主做任何事了,她的腿一連三天沒挪過位置,我掀開被子,腿上的骨頭和皮像是分離了,面板遍佈著紅色疙瘩。弟弟學著給外婆擦身體,還包攬了端屎端尿的活,他像養父一樣問:“外婆,想要尿尿嗎?”然後掀起一部分被子,舉著尿盆伸進去,再拿衛生紙擦乾淨外婆下體殘留的汙漬。
雖說我是女孩我是姐姐,但我無法去直視另一個人的私密部位,即使是最最疼愛我的外婆。
醫生、護士以及周圍的陌生人,大概是可憐與同情,都會來幫姐弟倆,並且嘴裡嘟囔著養父的無能和殘忍,還會問我們媽媽去哪了。某個熱心腸的大姨當著養父的面批評道:“你看看你孩子天天干的什麼活,做父母的哪有這樣的,僱個保姆怎麼了,家裡老的都這樣了你妻子還打工不回來幫忙,老人和娃兒都可憐啊……”
養父頭一次在病房咆哮:“沒你們事都滾一邊兒去!”他轉身,指著外婆:“你都這樣了你女兒不管你!”接著怒摔門,離去。
全屋安靜,盯著外婆看。她閉了一下眼,眼裡放出光,緩緩舉起手,指著窗簾:“把它,把它給我拉開。”我跑去拉開窗簾,強烈的陽光瞬時間照射進來,一片白光耀得睜不開。外婆突然笑了,她的眼裡重新積攢了顏色。
今天養父休班所以由他照顧外婆,讓我和弟弟回家。臨近離開醫院,養父破天荒送我們到病房外走廊,溫柔地摸了摸頭,掏出二十元錢讓我倆買零食吃。
病房裡的外婆突然大叫,重複的喊四個字:“綠皮本子!綠皮本子!綠皮本子……”
“戴上口罩。”養父不忘叮囑我們。真的很可笑啊,在空間最小的教室與病房才能摘下口罩,走上寬闊的街道就要戴上口罩。口罩究竟是在防誰呢?
弟弟攥著十塊錢,跟我說想出去一趟,我問他去哪,他不說,等他離開我一段距離,我跟著弟弟後面,他進入了網咖。小光只是想放鬆緊繃的神經吧,我心裡想著,於是獨自回了家。
一兩個小時之後弟弟還沒回來,我決定去網咖找他,順便用我手裡那十元錢買點東西充飢。我去了網咖,在角落裡找到弟弟,沒想到,他在看黃色圖片。
佀光的腦袋幾乎要鑽進電腦螢幕裡,走近我才看清,他直勾勾盯著的圖片,是成年女性尿尿的部位,那個器官很像某種堅果,和我的不一樣,我還沒發育好。
即便這種想法從腦海裡一閃帶過,依然感覺到羞恥。
我想起了思想品德課上老師談過男生性幻想的問題,渴望探索瞭解異性的身體。老師說:“那是你們的青春期到來了。”
感到恥辱的青春期。
我選擇逃離,讓他自生自滅吧。
佀光不久便敲門了,買了飯。他膽怯地不敢看我也不敢說話。寥寥兩句過後各自吃東西各自學習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