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孕?朱媽媽的話,一下子坐在她結實臂彎裡的周曼雲驚呆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向了杜氏平坦的腹部。
“呀!這可是真的?”,原本冷繃著臉居高臨下俯視著杜氏發頂的大奶奶謝氏,瞬時放柔了嘴角,連忙俯身扶起了杜氏。
比謝氏足高了一頭的杜氏順勢搭手站起,靦腆地低下頭,小聲應著,“應該是的。我自個兒算了下,也才上身兩個月,許是路上有的……”
一片或高或低的恭喜聲,伴著謝氏驚喜的笑容,在四周響了起來。
“朱媽媽!你先帶著雲姐兒回房!等會兒再回來跪著!”,再轉向朱媽媽的謝氏斂了笑,又是一臉的霜。
杜氏輕輕地扯了扯謝氏的袖,謝氏暖暖一笑,妯娌倆親熱地把著臂,一同進了上房。
上房打起的簾子剛放下,曼雲就從朱媽媽懷裡支愣起她的小身板,小手兒一直指向了周夫人房裡,嘴裡只一味尖叫著,“娘,娘……”
言多必失,又急於知道究竟的周曼雲只能一直強撐著,以小賣小。
拗不過曼雲的朱媽媽一臉難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一會兒,周夫人的房中才出來個長相俏麗的丫鬟,伸過手從朱媽媽懷裡接過曼雲,冷冷地吩咐著,“夫人許雲姐兒進去請個安,勞煩朱媽媽就和桂枝姐一起在廊下跪著,等發落吧。”
曼雲顧不上朱媽媽的罰跪,直接跟進了祖母周夫人的上房。
緊閉著門窗的屋內,一股淡雅的暖香直撲而來,讓跑到杜氏跟前的曼雲不自覺地皺起了小鼻子。
香味入鼻仿若自然又細分成了數縷。比之前世,這種靈敏又怪異的感覺,讓曼雲有些浮躁不安,強自悄悄屏息寧了神,她才面無異色的抬眼兒打量起了四下。
幾日醒來,周曼雲只在自個兒房裡待著,看著傢俱陳設很是簡陋,倒是真符著在異鄉客居的樣兒。
可週夫人的房裡卻不同,傢俱倒還一般和曼雲屋裡的一樣顯是租來的便宜貨色,但床架上搭的杏色綃紗幔帳,屋裡點著的臥蟾吐金品香爐,還有床邊的鏡匣,又隱現著周曼雲前世熟知的周家作派。
果然,前世裡關於自家孃親出身北地寒門的說法,也應該是真的。周曼雲思忖著,更加心疼地握緊了杜氏的手。
周夫人現年不過五十七,因保養得宜,還依稀能看到當年的好樣貌。
只是周夫人頭上硬是箍著個讓她顯出暮氣的金絲連蝠藍錦抹額,病容懨懨,閉著眼倚在床頭迎枕上。床邊還一氣兒圍了四個侍疾問安的兒媳婦,年輕女人容似花,反倒襯出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周曼雲一見周夫人,就自覺在床頭行了個周全的跪禮,伏著小身子等著叫起。
依著前世的經驗,曼雲知道周夫人老謝氏,自詡出身江南最尊貴最悠久的謝氏,極重規矩,禮重不怪。而且打前世曼雲能清晰記事起,周夫人也就一直這樣病歪著。
兩年後的泰業二年,曼雲七歲時,爺爺周顯曾被刑訊的舊瘡復發過世,周夫人將管家之權正式交給了大媳婦謝氏,榮養當起了太夫人。可直到曼雲死去的那年,按著那些被刻意送來的訊息,周家的太夫人老謝氏還活得好好的,七十七的高齡。
“母親!雲姐兒給您請安呢!”,大奶奶謝氏無奈地看了看自己被杜氏扯住的袖子,開口提醒著周夫人。
周夫人正是大奶奶謝氏的嫡親姑媽,周謝兩家親上做親,所以謝氏一向是最得周夫人心的長媳,她的求懇比之別的兒媳管用百倍。
周夫人倦倦地抬起了眼皮,示意著立在床邊的大丫鬟銀霞扶起曼雲,臉上現出了一抹慈愛的笑,“好孩子!我總病著,精神不濟,你們也不早提醒著點。”
“母親,您看看,雲姐兒果然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