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柳柒奉旨入宮赴宴。
今日的晚宴並不盛大,柳柒沒有著官服入宮,止穿一件未繫腰封的湖色圓領寬袖襴衫,袖腳與衣襬均繡有竹紋,甚是清雅。
他和雲時卿幾乎是同時抵達宣德門,兩人在人前依舊是那副淡漠的姿態,互相對視一眼後便相繼往宮內走去。
御花園內有一處石亭,匾額上書寫著“風雅娉婷”,正是先帝為石亭所提之字。
此亭建造在一處假山後,可俯瞰整座花園的盛景,因此昭元帝慣愛在此處設宴。
晚宴早已備妥,柳柒和雲時卿趕來御花園時,昭元帝早已候在此處,他二人疾步近前,異口同聲地道:“臣見過陛下,問陛下安。”
昭元帝笑道:“家宴罷了,兩位愛卿毋需多禮——快入座罷。”
除昭元帝外,趙律白和趙律衍亦在晚宴之列。
自從柳柒上回在淮南王府打了趙律白後,趙律白便再沒提過那件事,兩人依舊如從前那般,止步於君臣關係。
用膳時,昭元帝總在不經意間提及慶州的事,尤以擊殺回元大將軍李崇赫為主,聊說一番後,昭元帝笑道:“聽說許多將士都見過兩位愛卿合力斬殺李崇赫,可惜朕沒能得見,甚是遺憾。”
“父皇不必遺憾,讓雲相和柳相再聯手施展刀法劍術,如此倒也能設想一二。”趙律衍說罷看向自己的兄長,笑說道,“二哥,兩位相爺擊殺李崇赫時你也在場,不如向父皇轉述一下。”
趙律白下頜微動,旋即笑道:“那天風沙太烈,我沒瞧清。”
柳柒和雲時卿靜靜聆聽他們父子幾人的話,誰也沒有開口。
少頃,昭元帝道:“朕今日邀兩位愛卿來此,便是為了目睹柳相的刀法,以及傳聞中,你二人用來殺敵的刀劍合璧之招。”
柳柒冷不防想起雲時卿昨日對他的叮囑,遂對昭元帝道:“臣只會一些花拳繡腿,恐怕要讓陛下失望了。”
昭元帝笑道:“你有一身治國的本事就好,餘下的都不重要,即便是花拳繡腿,朕也欣然閱之。”
事已至此,柳柒不得不應承下來,昭元帝當即命人取來寶刀和佩劍,分別遞與他二人。
石亭前有一處空地,正適合用以施展刀法劍術,趁眾人不備時,雲時卿細聲道:“你隨意比劃比劃就好,莫要把看家本領都交代出來。”
柳柒應道:“嗯。”
“肚子還好嗎?”
“無礙。”
兩人敷衍地寒暄一通,很快便刀劍相向了,柳柒刻意將刀法與招式打亂,雲時卿見招拆招,使出的劍術也與司不優所傳授的略有出入。
恍惚間,他不禁回想起幼時在紫薇谷裡,兩人也曾像這樣比鬥過,心高氣傲的少年為博勝負,便捨棄了師門功夫,用雜亂無章的招式互相攻擊。
初時雖總是打得傷痕累累,待彼此熟識後,便能窺曉對方的心思,久而久之,一人出招另一人則破招,誰也傷不了誰。
誰也無法打贏對方。
走神之際,長刀已然逼近,雲時卿下意識揮劍格擋,卻為時晚矣。
只聽錚然一聲響,寶劍被刀刃擊飛,筆直地插進三丈之外的草皮上。
“妙!妙!”昭元帝拍手稱讚,“想不到柳相的刀法如此精妙,委實讓朕開了眼!”
柳柒將長刀交給一旁的禁衛,旋即回到石亭,對昭元帝道:“陛下謬讚,臣愧不敢當。”
雲時卿走將過來,含笑道:“雲某甘拜下風。”
趙律白兀自往杯中蓄滿酒,一飲而盡。
戌時五刻,宴席畢,眾人散去。
墨色當空,繁星如織,昭元帝吃了幾杯酒後目暈頭眩,正坐在石亭內的躺椅中,任由覃涪為他按摩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