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頭時道:“老英雄,你生前保一方平安,死後必為一方之靈。我先罵了你,我有眼無珠,是我錯怪您了。若沒您這等豪傑,我們這些小錢賺了又怎樣?換不來一個安穩呀,還不是被人搶去奪去?”說著,愧意上來,向自己頰上重重打兩耳刮子,然後臉上紅腫老高的走開。
旁邊人看得也不由肅然起敬,六合門中人此時自然更是心情複雜。冷超一直把一張嘴唇緊緊抿著。
這些小帳發付頗麻煩,直髮付了一兩個時辰才發付完。然後,堂中人一空。冷超似乎心情大好,自作主張,把四處窗子全開啟了。正好天晴,一道陽光透過烏雲照進來,眾人才發覺日已過午。
弋斂似也覺有些累了,衝沈放道:“沈兄,一共清還了多少?還剩多少?”
沈放抬頭道:“一共清還一十三萬一千餘兩銀子。還有些小帳,債主未到,這一項銀子我叫他們提出來放在一邊了,專等那些債主來取。剩下的現銀與金子、銀子連銀票一總該還值得上三十七、八萬兩銀子。”
弋斂“哦”了一聲,他看向門外日影,輕輕嘆了口氣:“剩的都是大頭了。”
環顧屋內一眼。對著帳本漫聲詢問道:“平陽觀素犀子道長,四萬兩整?”
那邊素犀子點了下頭。
弋斂又道:“五行門胡七刀,八萬五千兩整?”
胡七刀也沉穩點頭。
弋斂又看向吳四:“半金堂共七萬兩?”
側了下目,又看著李伴湘:“兩湘錢莊十一萬兩整?”
兩人都點肯定頭。
弋斂最後才向那邊面色陰沉的三人桌上望去,皺眉道:“張五藏、古巨、於曉木共十七萬兩——這裡一共有六筆帳,是一齊歸在你們名下的嗎?”
那三人陰沉一笑,為首者道:“不錯。”
弋斂皺眉道:“餘銀三十八萬兩,還欠四十七萬五千兩。這筆帳如何算,又怎麼算?”
他望向眾人,輕輕一嘆:“眾位肯吃點虧嗎?”
他一言既出,堂上諸人無一人介面。畢竟關連這麼大一筆數目的銀子,又是這麼多人的事,沒一人肯莽撞介面的。
其實眾人一開始就己覺出他帶來金銀雖巨,但要一總清還,只怕還有不夠。但他先還小債主,為人處事,頗為仗義,眾人也就不好開口。半晌,李伴湘喃喃道:“吃虧,怎麼吃虧?由誰吃虧?”
那邊面色陰沉的人卻道:“憑什麼要吃虧?欠帳還錢,天經地義。擺不平你就別出頭,出了頭就把事擺平!”
他的聲音極尖利,相當刺耳。沈放向他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臉龐輪廓不乏清秀,但在照進門的陽光下,一張臉卻有些陰綠,連窗子欞隙間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似也驅不開他身上的陰冷。
他身子四周有灰塵在光線中飛舞,越顯得他三人形容詭異。沈放還只覺得他聲音難聽,座中其餘人不乏高手,聲音一入耳不由就覺凜然一驚:“陰沉竹”?這種絕門內功還有人在練?——這人聲音已變得如此尖細,看來浸淫此道只怕已不下三十年,難道江南湖州文家也來了高手?
弋斂定定地望著那三個人,一直沒有說話。
那三人被他看得發毛,又不知怎麼回事,半晌,為首那人才怒道:“你有錢還錢,沒錢說話,盡看著我們幹什麼?”
弋斂卻淡然道:“錢我是一個人還不上來了。但欠瞿老英雄人情的不只我一個。還有一個,這時,她也該來了。”
眾人一奇,實想不出還有哪個人會象他一樣充冤大頭出來認這死人帳。
只見弋斂望向門外,清聲道:“朱姑娘,你也好來了吧?”
眾人齊齊向門口望去,看來的是什麼人。
卻聽門外有一個女聲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