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霖正隱身在一片屋脊的陰影之中,遠遠地向下仔細觀察著這片廣闊的庭園。的確如他所想,楊景天的病情突變引起了些許混亂,整個庭園之中到處燈火通明,還不時有端著各色物什的侍女腳步匆匆地來去。
狄霖伏在高處,仔細地記下內堂的方位以及路徑之後,微抬起手,做了一個手勢。
手勢一出,按照事先商定的方法,數名風組之人立時從各個不同的方位配合行動,他們行動間故意發出的細微聲響成功地吸引了其中守衛的注意力。
儘管只不過是彈指即逝的一瞬,但是狄霖等的就是這一瞬,他深吸一口氣,游龍一般地順著屋脊滑了下來,再一翻身,整個人已緊貼在了遊廊的頂壁之上。他的這一系列動作連貫敏捷,快逾閃電。
沿著遊廊的頂壁,狄霖很快來到了內堂,只見兩扇厚重的銅門緊閉著,雖然門前明燈高懸,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人。
正躊躇間,正好有名侍女手中端著東西,推門而出。
狄霖當機立斷,自上一掠而下,閃電般出手點倒了那名侍女,隨著門輕輕闔起,他已是如一道輕煙般閃身而入。
甫一進入,一股極淡的香味就撲面而來,雖說是香氣,但不知為何,卻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狄霖立刻屏住了呼吸,不過隨即他就發現這只是滿屋名貴古樸的沉香木器具所發出的味道。
然而他很快就覺出了異樣,這寬敞的內堂之中燈火通明,四壁以及桌案之上的明燭高照,映得一室光彩流溢,但是卻沒有人,竟連一個人也沒有,靜靜的,彷彿華麗而空寂的古墓。
這裡明明是亮如白晝,但卻似乎隱隱散發著某種森冷的氣息,而這種溼冷陰測的感覺就如同活物一般在身上蜿蜒爬行著。
如此詭異異常的感覺讓狄霖不禁全身一凜,從無畏懼的他也不由得頓時湧起了一種近乎恐懼的厭惡,掌中的劍已是無聲地出了鞘。
只是稍一遲疑之後,狄霖決定並不退走。
而讓他快步向裡走去的則是幾聲極其模糊的聲音,象是人的聲音,極低,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似是在痛苦呻吟。
聲響是發自於窗前,窗前放置著一把高大舒適的沉香木製的太師椅,那寬大的椅背擋住了狄霖的視線,但他有種感覺,滿室森冷詭異的氣息彷彿就是發自那裡。
狄霖手中執劍,迅快但也極是謹慎地走上前去。
椅上坐著的人竟然是楊景天。
楊景天全身癱軟地倒在椅中,五官中流著血,而血的顏色在雪亮的燈光下看起來竟不是紅色的,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奇怪顏色。
若非楊景天還是穿著晚宴時的服飾,狄霖幾乎認不出他來。
因為此刻,他的臉,還有他全身的血肉,似乎都在以一種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萎縮著,之前還豐盈如玉的一個人就在眼前漸漸地變成了一個血汙的人形骷髏。
眼看著這隻有在最可怕的噩夢之中才會出現的一幕,狄霖就象是被一隻冰冷的鬼手死死地呃住了咽喉,一時幾乎無法呼吸。
象是發現了狄霖,楊景天那深陷在眼窩之中的充滿血絲的眼睛,突然閃出了一絲光芒。
此刻,他的生命已將盡,但他的神智卻漸漸恢復了清明。
此際在他腦中浮現出的,是一個溫婉如一泓秋水的美麗女子的影像,而那影像原本深藏在他最深沉、最久遠的記憶底層。
那是一段恬靜、平和的美好記憶,偶然的相遇,彼此的傾心,真心的相戀……
然而到最後,他終是負了她。
說什麼為了整個楊氏家族,說什麼父命難違,這些聽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又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他或許是深愛著她的,但卻也不願為了這份感情而放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