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發出極其極其壓抑的抽噎聲。
怪不得有哪裡不對卻想不起哪裡不對,她那喜悅高興的臉上,並不似常人那般泛著光呀。
那到底是什麼?那讓少婦有悲傷的喜悅、平靜的絕望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福根家的,今兒張家可有人來問啦!你怎麼就還不鬆口呢?”屋後有壓低的陌生女聲,是個中年婦女。
“我……”少婦泣不成聲。
“你什麼呀你!糊塗!”那中年婦女點了點少婦的腦袋,“你男人都死啦!張家為了要你,可把你的名聲都敗光啦!你看你的荷包都賣不出去,還想著嫁給別的誰?你難道真要守著這個破屋子,守著那個半隻腳已經在黃泉路上了的老不死過一輩子不成?”
“嫂子你……你別說了……”
“別說了?不想我說你就別糊塗呀!”
“我……我愛他呀……”
“愛?愛能當飯吃?你呀,聽嫂子一句勸,……”
中年婦女嘮叨了許久,見少婦根本油鹽不進,搖了搖頭走了。只留少婦一人倚在老樹邊默默淌淚。
愛?驚蟄只在客棧外邊那老秀才的書攤裡的話本兒上瞧見過這個字眼。跟這個字一起出現的總有美麗的女子與英俊的小生,還有風,有花,有雪和月亮。可驚蟄不懂。他大概曉得了,少婦的悲傷與絕望、喜悅與平靜都是因為這個字,但他只曉得,不理解。他不知從何去理解,這個字因何而生,為何而牽動話本里話本外這許多人的情緒。他不懂這個字的具體含義,一如他不懂少婦為何在樹下泣不成聲。
他看著少婦痛苦的模樣,不知為何興起了一股想讓這痛苦終止的慾望。
然後他從暗處緩緩踱步而出,一襲白衣隨風飄起,臉上的笑容天真惑人。少婦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天上的仙人。
“你想要……我幫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
月亮已經從東邊緩緩地爬到了頭頂的正上方了。鎮子上的燈火一家家地滅了,藥房、客棧、酒樓都打了烊,更夫走街串巷地敲著鑼。而有一個地方還客喧如沸,流光溢彩。
驚蟄站在那燈火下,仰著頭看牌匾上“微雲館”那三個大字,紅光綠光映在那又大又黑的瞳孔裡亮得驚人。樓上的人看著樓下的少年,只覺得漫天的燈火流光,都不如這一對熠熠生輝的眸子。
“子信,裡頭有酒有曲有美人,為何還看著外頭漆黑一片?”
青年聞言,收回了視線,舉起杯子向身邊調笑他的人致意,然後仰起頭一口飲盡,脖頸形成道優美的弧線,喉結在上面滑動了一下。
驚蟄站在樓外,卻能看到樓裡的燈紅酒綠,聽到樓裡的歡笑嬉鬧。他閉上眼睛,能聽到二樓的某間雅舍裡的絃樂笙歌。
“張公子,您快乾了這杯酒吧……”
“張公子……這樣可不行呀……”
“張公子……”
驚蟄聽著這不同音色卻都是同一個嬌媚調子的女聲一口一個地喊著“張公子”,又想起那個少婦跪在他身前用虛弱卻堅定的語調低喊著,“仙人,仙人……奴家只求……只求鎮上張家的三公子……只求張公子能夠放過我……”
然後驚蟄一步一步地上了樓,開了門,又闔上門。
他真的不懂那是什麼,那讓少婦如此絕望卻又如此堅定的東西,他不懂,可是他覺得敬畏。就像山裡那彷彿望不到頂的古樹,那彷彿望不到底的瀑布,那響起來就能讓他渾身發顫的天雷。他對它們的感覺都是一樣的,無法觸及,無法掙脫,卻發自內心地感到觸動、尊敬、畏懼。就算少婦身上的平靜氣息只是愛的一種細微表現,他也想去保護。
那是正月的最末個夜晚,月亮細成一道弧,不如星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