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真想跳起腳來將段罵一頓,但又找不出恰當的理由來。是的,他是陸軍總長,要說他,也只有總統才有這個權利。此話並沒有錯,但話中之話,則是再明白不過了。袁克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段祺瑞是袁世凱的老部下,又娶於氏夫人的乾女兒做太太,真正的與袁克定是同輩人。袁世凱還健在,便這樣不把大公子放在眼裡,一旦死了,他袁克定還能從段祺瑞那裡討得一杯殘羹嗎?袁克定越想越氣,也越想越怕。
所有這一切都因為只是大公子而不是太子的緣故,倘若是名分已定的太子的話,包括徐世昌、段祺瑞在內,哪一個不應該在他的面前誠惶誠恐俯首稱臣!
思前想後,袁克定愈來愈看清楚了,必須效法當年的太原公子李世民,務必說服父親乘此國民黨已全部被打垮,民國建立還只有兩三年百姓仍留戀皇帝的時候,及時改國體登帝位,把一座錦繡江山攬在自己的懷抱中!
能把父親說動嗎?工於心計的袁克定細心地觀察了一段時期,他從許多跡象中看出,父親的心思與自己是十分接近的。
徐世昌一到北京,袁世凱便稱他為老相國。袁這麼一叫,上上下下便都叫徐為老相國,徐也以此稱謂而自喜。徐既然是相國,那袁不就是皇帝了嗎?
相國府裡最先恢復端茶送客的禮儀,接著京師各衙門紛紛效尤。再接下來各省都督傳人用令箭,行程用滾單,下屬求見時呈遞手本履歷,這些都與前清官場一模一樣。各省都督向政事堂行文都用“呈”字,只有前後任過直隸都督的馮國璋、趙秉鈞對政事堂行文用“諮”。這也完全是援引前清直隸總督視軍機處為平級機構的老例。許多官吏都認為民國官遠不如前清官的尊嚴,建議將部長改稱尚書,都督改稱總督,民政長改稱巡撫,縣知事改稱縣正堂。不少地方,官吏出門乘坐綠呢藍呢大轎,鳴鑼開道,前呼後擁。卸任後勒令百姓送萬民傘,立功德碑。丁憂守制、迴避本籍的事也屢有出現。所有這些,袁世凱都知道。他不但不制止,還時常私下裡稱讚,說民國的制度不像個樣子,還是過去的規矩好。
有一天,袁世凱的胞兄世廉的兒子從河南項城老家來,對叔叔說:“袁氏祖墳去年冬天培墳添土時,突然發現一條大赤蛇。隆冬天氣,蛇是不會出洞的,何況這樣通身紅透的大蛇,不說冬天,就是大熱天也見不到。堪輿家都說,咱們袁家要出皇帝了。”
袁克定這時看到父親面色極為興奮。為了驗證父親究竟想不想做皇帝,他想出了一個主意。他把平時白天侍奉袁世凱起居的一名丫環叫來,賞她二十塊大洋,叫她如此如此。
第二天午後兩點鐘,該是叫醒袁世凱午睡起床的時候了。那丫環端著袁世凱常用的墨玉杯來到床邊。她輕輕撩開蚊帳,忽然“哇”地大叫一聲,墨玉杯掉在青磚地上打得粉碎。袁世凱被驚醒,虎地爬起,見心愛的玉杯破碎在地,怒道:“怎麼回事?”
那丫環結結巴巴地說:“我看、看見一、一樣東西了。”
“什麼東西?”袁世凱的怒氣未消。
丫環神色安定下來,話也說得流利了:“我看見床上盤著一條龍,金光燦燦的。”
“什麼?你說什麼?”袁世凱又驚又喜,瞪起兩隻精亮的大眼睛,聲色俱厲地追問。
“我看到了一條龍盤在床上。”丫環重複了一句。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的確是一條龍。”
“好!”袁世凱順手摘下蚊帳掛鉤上的白兔玉墜遞給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