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了自己心裡火焰燃燒的聲音,他聽到了骨節裡不可抑制的怒吼。他恨他們,恨那些在夏姬的身體上貪婪糜爛的男人們。他在密林裡不斷用拳頭擊打蒼樹,在紛紛落葉中宣洩著自己所有的慍怒。
在那個傍晚,他看到了一國之主陳靈公,他屈身在夏姬的床上,對著她猥褻地笑。夏姬對著他則施盡千種嬌柔萬般妖媚。所有的威儀廉恥陳靈公都摒棄了,他搶過夏姬的貼身汗衫穿在身上,狗一樣爬上她的身體。
夏南跑到株林的空地上,不斷地吼叫著宣洩心中的憤懣。他的淚水滑過臉頰墜入大地,這是他情重痴深的淚水。痛心的淚,揭開了被夏僕施咒在重土之下的封印,石壤翻起,電光閃耀,遠古的名刀徐徐露出地面。鉅野之嚎,帶著應龍家未盡的血氣和戰意,再次現身在這紛亂的天下。
應龍燮。他在阪泉之野單騎面對神農的百人騎陣,面容不改。他在涿鹿出戰蚩尤,使鉅野和應龍的名氏一起被鐫進了大荒的歷史。
夏南慢慢握住刀柄,一點兒一點兒將它拔出來,倏時刀芒晃耀寒氣逼人。“ 好!記著,有朝一日,你能拿起‘鉅野之嚎’的時候,就去南方的楚國,找我報仇。不過,如果真到了那天,假使你不去我也會來找你。”吊睛的話語懸在耳畔猶未褪去,大荒脈絡的使命就攥在了夏南的手中。他在刀芒裡聽到狼的咆哮,那正是他胸中殺氣與刀的合鳴。
吊睛出現在夜幕的盡頭。
“ 南,你雖然拿起了‘鉅野之嚎’,但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 為什麼?”
“ 因為,你的殺氣和戰意還沒有融合在一起,只有殺氣沒有戰意的是殺手,只有戰意沒有殺氣的是猛將。而真正的戰士,力拔山河,氣貫長虹。”
夏南笑了笑。“ 吊睛,當陳靈公的血液染紅了夏姬的汗衫時,便是你我可以一戰的時候。那一天,株林裡所有的葉子都會枯落。太陽不會升起。”
吊睛說:“ 南,我等著那一天。”
夏南閉上眼,看到了鴻蒙中夏僕的魂魄。“ 南,你不該和他決戰的,他不會輸的,他飲馬黃河問鼎中原的時代才剛剛開始,這是屬於他的時代。而你,南,你和鉅野的時代早已經不再。”
“ 能做到力拔山河,氣貫長虹,只是一時,也足夠了。”
夏僕嘆了口氣。“ 為了一個女人,你值得嗎?為了夏姬這樣的女人。”
“ 是啊!你值得嗎?南。”夏南睜開眼,看見了面前的夏姬,她素面朝天身著單衣,佇立於月下美如仙子。她走向他倒在他的身上,摟著他溫柔入骨,“ 南,你愛我,為什麼不帶我離開人間?”
他抱住她,無言以對。
這一年,陳國的太史令看到一顆彗星劃過了天空,他說有一個被詛咒的女子來到了世上。彗星飛向了株林,那將是一個不祥的地方。
陳靈公處死了那個太史令,並且下旨讓夏南承襲他父親夏御叔的司馬官職,執掌兵權。
夏南抱著夏姬在月下微合雙眼,他把她的長髮繞在食指上,感受著水流樣的舒妙。“ 一個時代將走向終結,在下一個時代,該是真正君臨天下的王者到來的時候了。諸侯紛滅,天下一統,所有關於英雄的故事都將蒼老。”
“ 而像我們這樣的人,夏姬,我們註定在狹仄的夾縫中顛沛流離,無家可歸。”
在寒晨的曙光裡,我見到了司辰。他對我說:“ 沾塵,我死不足惜,但是你告訴曹彬,要他一定要信守他和我的約定,放了‘普光寺’的那些僧侶。”我說我會的,然後司辰微笑著碎落在天地之間。
李煜說他在夢裡到了一條奇怪的江水畔,江水翻滾奔騰蜿蜒不絕。江心裡浮起一個溼淋淋的男子,他一襲白衣,面目模糊。他告訴李煜出金陵城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