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期的眉間多了一抹隱隱的憂愁,那不是該屬於一員亂世猛將的憂愁。亡國的危機感在他心裡愈加劇烈了。
皇甫沁幽幽地對我說:“ 沾塵,其實從那一刻起,秦洛期就已經抱定了殉國的決心。因為他已經明白,這個王國的無藥可救。外表看來兇悍威武的洛期,他的心裡同樣有敏感而直覺的一面。”
我拍著洛期的肩,我說:“ 朋友,這王國的命運本來就不在你我的手裡。”
這一夜我們兩個人又醉倒在了金陵城的酒肆裡,他懷抱酒罈,面對我愴然而歌:“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我舉著斟滿美酒的杯盞,連叫著“ 將進酒,杯莫停”,把每一杯酒都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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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唱遊(12)
“ 洛期,我知道你愛著皇甫沁,你愛她,一如她愛你。但是,你總是壓抑自己的情感。”
“ 因為我是武將。沾塵,我的父親從小就告訴我,武將必須堅守他的責任和使命,必須壓抑他的七情六慾。”
我看著洛期那張痛苦無奈的臉神智漸漸模糊。我合上眼睛,胸口澎湃的酒氣似是在備燃一篝旺焰。
胸前漫溢的熱氣翻滾流淌,像什麼東西抵在那裡。我睜開眼,看見赤裸的織舞在我的身體上,她豐滿的乳房正抵著我的前胸。她疊聲地呢喃呻吟,身體蛇般扭動搖擺。我抱著她,看到她身後真實的世界土崩瓦解。
我對她說:“ 織舞,我們走吧!離開這裡。”
“ 不,沾塵。除了這裡,我們哪兒都去不了。”她微笑著說,“ 我們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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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臨風少年行(1)
梁開平元年的長安,盛極一時的李唐帝國土崩瓦解,朱全忠帶著他所有的野心焦急地坐上了金輝奪目的王座。甦醒後的夷芽遇到了那個站在宮牆之下的少年。她走過去,撫摸著他臂上天仙子的印記。“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 我叫兮重諾。我是兮家的後人,我的祖父說,我們來自一片被遺忘的世界。”
父親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沾塵,你要對得起你的祖先們,你要把兮家發揚光大。切記!你萬不可學你的祖父兮重諾,是他毀了長安兮氏,他罪責難脫。”
那時的我懵懂未開,對於父親的話一知半解。談及家族榮譽我根本無法感知他們的沉重和艱辛。只有“ 兮重諾”這個名字令我印象深刻,不知為什麼,我出奇地喜歡這個名字,它在我的耳道里舒緩流過,發出比琴樂更動聽的迴響。在放滿祖先靈牌的供桌上,我一眼就能看見祖父的靈牌,兮重諾三個字赫然在目。
但當我翻開厚厚的族譜時,卻沒有找到兮重諾的名字。
兮豫生兩子,長子重孝,次子的名字被一個破洞替代了。長子兮重孝是兮豫和妻李氏所生,娶陳氏女為妻,生有兩男一女。結果兩個兒子都身死人手,女兒得重病在十四歲便早早去世。兮重孝一支與我父親兮弱水中間的一頁已被人撕去。
我捧著殘缺的族譜,想起那個在唐宮火焰裡的男人,兮重諾,他對著我,臉孔猙獰,高聲喊叫。
許多故事,如水流往退。夷芽嘆了口氣,雖然形影杳茫,但音容宛在。
兮重諾是夷芽離開大荒後在這世上遇到過的第一個人。
他是兮豫與女響馬洛月華於梁開平元年所生。
唐同光七年,兮重諾離開長安,隻身南下,自此被逐出兮家。
晉天福三年,兮重諾死於金陵。
他出生下來就被世人否定,直到死。父親任憑著族譜殘缺,卻不能不把兮重諾的靈牌放到供桌之上。正是兮重諾的絕世琴藝將金陵兮家一力托起,老態龍鍾的兮重孝縱使對他的弟弟心懷怨恨,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