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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他緩緩回身,望定承泰公主。

“父皇召兒臣何事?”她疏懶淡漠的笑笑,自賜婚之後,再未在父皇跟前撒嬌。

蕭綦伸手,攬住她單薄肩頭,一語不發將她擁入懷抱。

這一瞬間,威嚴的開國帝王,只是一個痛心無奈的父親。

承泰公主僵住,任由父皇擁住自己,忘記了應該說什麼,應該做什麼……

他,第一次,擁抱她。

自收養她為義女以來,十年有餘,今天第一次擁抱了她。

雖是慈父,餘願已足。

承泰公主顫抖著閉上眼睛,幾乎忘卻了一切,只想父皇永遠這樣抱著自己。

“沁兒,父皇對不住你。”父皇的聲音如此沉痛,“小禾,不能回來了。”

她還在迷離沉醉中,沒有聽懂父皇的話,怔怔問,“小禾哥哥要去哪?”

蕭綦深深看進她眼底,一字一字道,“馬革裹屍,青山埋骨。”

耳邊似乎嗡的一聲,她怔怔看著父皇,聽見他口中說出的八個字。

突然之間,天旋地轉。

眼前掠過那白衣少年的身影,掠過他溫煦笑容……

他說,此去西疆,馬踏山河,不立萬世功業必不回來見你。

小禾哥哥,你騙了我。

終究,我也錯過了你。

——徵西將軍謝小禾於棘城決戰中孤軍殺入敵後,斬殺敵軍主帥,鼎定勝局,身受九處重傷,帶傷趕赴回京,途中傷勢惡化,於三日前猝逝於安西郡。

朝野震動,百官致哀。

長安侯靈柩入京之日,皇上親率太子迎出城外,撫棺長慟,當郊灑酒,祭奠英魂。

承泰公主以未亡人之身,服孝扶靈入城。

永陵。

沒有儀仗護衛,只一架鸞車悄然自晨霧中馳來。

素服玄裳的承泰公主緩緩步下車駕,滿頭青絲挽做垂髻,一支玉釵斜簪,通身上下再無珠翠。

“這便是永陵麼?”她仰頭靜靜凝望眼前恢宏的皇家陵寢,眉目間一片疏淡。

身後小侍女乍舌驚呼,“好宏偉的皇陵!”

皇陵依山為穴,以麓為體,方圓幾十餘里,入目一片松柏蒼鬱,四下曠野千里,雄渾開闊。

陵前神道寬數丈,筆直通往地宮之上的恢宏大殿。神道兩側列置巨大的靈獸石雕,東為天祿,西為麒麟。天祿目嗔口張,昂首寬胸,翼呈鱗羽長翎,捲曲如勾雲紋;麒麟居西,與天祿相對,意為皇帝受命於天,天威至高無上。

皇家天威,震懾四方,也只有這樣的地方才配作為一代開國帝后長眠之所。

這裡,長眠著母后,長眠著一位千古傳三的紅顏。

仰望恢宏皇陵,承泰公主慨然微笑,心中終覺寧定。

未嫁而先寡,誰愛過誰,誰守候誰……終逃不過命運弄人。

宮裡處處傷情,再不是吾家。

她倦了,世間竟沒有一處可依託的地方。

從前悲傷時,孤苦時,總有母后在身邊,總有她能懂得。

或許來到皇陵,與母后相伴,才能獲得些許平靜。

父皇準了她自請赴皇陵侍奉先皇后的意願,破例允她進入地宮。

她曾幻想過許多次,母后的地宮該是何等金壁輝煌,流光溢彩。

真正踏入深閉地下的宮門,九九八十一盞長明燈亮起,她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宮正殿中央,沒有她想象的華美宮室。

只有一座精巧的屋舍,門前搭有花苑、曲徑、小橋……竟是一戶民間宅院。

翡翠雕出修竹,瑪瑙嵌作芍藥,滾落絹草綾葉間的露珠,卻是珍珠千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