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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啊?”

謝疾如畫的眉眼並無波瀾,也並沒有說話。

隨之遊覺得他多半是不能,對著他狠狠翻了個白眼,一轉身不理他了,晃悠著身子往前走,像是置氣。

山底依傍著一條延綿的河水,水流平靜,蜿蜒的硃紅長亭一路鋪陳。河流對面,西華壁山巍然矗立,成片的山崖直插雲中,與朦朧的雲霧成就一副濃稠飄渺的水墨畫。

隨之遊便踩著臺階,走過小徑,背影仍然搖搖晃晃,如綢緞的黑髮便也跳躍著。

謝疾便看著她的背影,收了下寬袖,負手而立,步伐不徐不疾地跟在她身後。

這個小亭子,其實他們曾來過很多次。

第一次時,她將將拜入他門下,稚嫩青澀的面上滿是驕傲張揚,用脆生生的話音喚他一聲師傅。

十七歲的少女已經亭亭,然而劍風凜冽得意,她踩著荷葉揮劍而動。他便是這樣看著她,時不時指點,但更多時候,她反而抱怨更多,說他規矩太多。

謝疾那時也生過氣,只想,他長她幾百歲難道是虛長的,難道他這劍尊之名竟還不夠?於是被抱怨幾次,他便冷著臉,飛過去摟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舞劍,強迫她聽從。

她脾氣也差,一轉頭竟敢直接跟他對打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所謂的師門指點最後都變成他們握劍對打。

如此許多年,初入仙門的少女逐漸名動天下,誰都知道有個叫隨之遊的劍修,劍意瀟灑豪邁,不愧是劍尊門下真傳弟子。而他也得以看見,她的鋒芒愈發無人可擋,她的資質何等超群。於是,他便又開始擔憂她這樣的性子會被磋磨。

她也果然不出意料,往往闖出些亂子便來踹他的洞府,求他幫忙。

所謂如師如父,便是如此嗎?

謝疾幫她料理後事許多年,始終未曾料到,有些事是他也擺不平的。

妖塔傾塌那日,他見她一身傷口,血染白衣,頭髮凌亂。

但她像沒有回過神一般,有些怔忪地抬頭看他,“師傅,我又闖禍了,我好像不能飛昇了。”

她又說:“不過還是好爽。”

謝疾說:“該回去了。”

隨之遊問:“我還能回去嗎?”

謝疾說:“你是我謝疾的人,鴻蒙派誰敢動你。”

他握住她的手,並不顧她手上的溼黏血跡,帶著她往前走。

隨之遊被他拖著走,“為什麼要派他們來送死?”

謝疾道:“宗門想必是派下來後才佔算出來的。”

隨之遊又問:“你知道嗎?”

謝疾回答:“我算到了魔界之主即將降世。”

隨之遊笑了下,她話音很輕,“師傅,你是不是也希望我順從它?”

謝疾那時只感覺喉間空蕩蕩的,好像洩了氣的封箱,無法潤色出一個字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何等卑劣,揹負這劍尊的虛名何等可笑。

他知她突破心切,卻未曾想過,她並不願以此道突破。

偏偏這時,隨之遊卻像個孩子一般,黑眸真摯,雪花垂落在她眼睫上,襯出她略顯紅腫的眼睛。

她問:“但我沒有做錯。”

她削瘦的身子停得很直,在漫天雪花中,如同一柄筆直的劍。

這一刻,謝疾突然感覺眼中發熱,呼吸變得有些灼熱,喉嚨乾澀得如沙漠跋涉的旅人。花了很長的時間,他才伸出手,將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謝疾施法梳理著她凌亂的發,低聲道:“嗯。”

他的手指寸寸撫摸過她的髮絲,臉頰,肩膀。

沒多時,隨之遊便像一個剛被洗乾淨,在太陽下晾過的小白床單一樣,煥然一新地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