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竟然合不上了,恐懼異常地盯著那大漢的兩爿身體,腦袋裡卻在想著,賣甚麼呢,賣友求榮?!燕凌雲真是壞事做絕啊啊啊啊!
楊花欲要擲出的匕首悄無聲息地滑入了袖中,他上前一步,將文竹擁入懷裡,捂住文竹雙眼,聲音如同佛音梵梵,催眠著文竹脆弱的神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過去了。”
文竹漸漸回覆神智,卻依然駭怕的瑟瑟發抖,縮在楊花懷中,貪婪的吸取著他身上的溫暖。
耳邊傳來了紛亂的馬蹄聲,燕凌雲陰狠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沒死的都丟到前鋒營,死的就地燒了。”
此時崇尚土葬,若非時疫等會傳染的疾病是絕不會選擇火葬的,據說火葬之人會丟失魂魄,燕凌雲果然心狠手辣,連死人也絕不放過。文竹向楊花懷裡又縮了一縮。
“啪——!”一記嘹亮的耳光聲驚醒了文竹,她探頭望去,見四周兵丁都僵直在原地,燕凌雲面無表情地看著文梅,臉上的五個指印在他白皙的臉上鮮紅異常。
文竹大驚失色,從楊花懷裡掙出,就向著文梅衝去,卻被楊花一雙有力的手臂猛地拉住,楊花把文竹緊緊地困在了雙臂之間,低聲道:“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旁人是插不進去的。”
燕凌雲和文梅對視半晌,二話不說,將文梅打橫抱起,大步向著他的坐騎行去。文梅沒有掙扎,一雙眼睛凝視著燕凌雲的側臉,口中的話似是對文竹所言,更像是對自己的保證:“他不會傷害我的。”
文竹恨恨地瞪著燕凌雲的背影,一雙手不停抖動,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她發了狠,張嘴就是一咬,手上吃痛,心裡反倒安定了下來,楊花一旁看的清楚,輕嘆一聲,伸出手來掰下她的手。
文竹心中明白,卻恨自己不爭氣,縱然文梅是自願被燕凌雲帶走,亦是輸了半籌。
她的眼淚撲撲流出,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頭上道:“我該拿你怎麼辦……”輕輕擁著文竹,楊花哼起了兒時母親常常用來哄他睡覺的曲子。
文梅和燕凌雲共乘一騎,縱馬狂奔,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坐在身前的文梅似乎看到了燕凌雲臉上無限的悲傷,輕聲道:“我都知道的。”
燕凌雲驀然一驚,勒住韁繩,扳住文梅雙肩,強迫她面對自己,悲憤地吼道:“你知道甚麼?你甚麼都不知道,你只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你怎麼會知道!”
文梅悽然苦笑,終於露出了深藏心底的痛,“無憂無慮?自從我嫁了你以後,我可曾真正的無憂無慮過?我在等,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呢?竟然連我的孩子都奪走了!”
燕凌雲一時語塞,偏過頭去,一張俊臉扭曲異常,滿是痛苦之色,那痛深入骨髓,伴著回憶糾纏他一生,永遠無法擺脫,永遠無法迴避,哽咽道:“你不明白……”
文梅驀地大吼,“我明白,我甚麼都明白,方才那人要說你……你殺人滅口,我早就知曉了!”
燕凌雲猛地轉過頭來,驚駭萬分地質問道:“你知曉甚麼?甚麼?!”
文梅兩眼無神,透過燕凌雲,焦點落在了無窮遠處,兩行清淚流出,悠悠道:“你一直有夢囈的習慣,你不知道麼?”
燕凌雲兩手一鬆,人從馬上滑下,他驚恐地看著文梅,兀地掉頭向後跑去,彷彿文梅是鬼魅一般。
文梅從馬上跳下,撒足狂追,卻只能看著燕凌雲越跑越遠,她跌倒地上,嚎啕大哭,聲嘶力竭地向著燕凌雲的背影喊道,“你走,你走了以後不要想再見到我,我去了黃泉,喝了孟婆湯,再也不要遇到你!”
話罷,伏在地上哀泣不已。
哭了半晌,抬起頭來,卻見燕凌雲站在她身前,無聲地望著她,臉上亦是淚水肆虐,伸出手來,顫抖著摸著她的臉,哀求道,“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