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政治持有強烈的批判態度,或言之,他是在借古諷“今”即用西漢“成帝以降”到王莽這一段,來影射桓帝政治以及稍前順帝政治。
順帝后期,王符30多歲,不到40歲,正值氣盛才熾之年;而桓帝(在位21年,公元147—167年)前半期呢,他已經50來歲,愈覺天下之不可救,如同他生命將要終息之勢不可逆轉,故而言辭更加高調。
嗚呼,老先生處於做劉崇與翟義而不得的境況,因為他手頭沒有一兵一卒。再說,後來人們的反抗未必一定非如劉崇、翟義一樣地起兵,比方說割據一方如公孫述者以觀天下而試叛之,也未嘗不可。
此話稍後即論,多說幾句的是這王符的影響力和牛氣。到南北朝漢劉家第三帝國劉宋時代裡,大史學家范曄把他列入了頂尖學者等級,即與王統、仲長統為“一傳三人”,該傳全稱為《後漢書卷四十九?王充王符仲長統?列傳第三十九》。范曄一口氣引述了王符的5篇文章,全出自《潛夫論》。《潛夫論》總共36篇,被列入作者本傳5篇,約為14%,非常了得!相比之下,到現在仍很有名的王充,有《論衡》85篇,范曄一篇未引;按當今哲學史“排行榜”,名聲稍遜於王充的仲長統,有《昌言》一書,計34篇,范曄引了3篇,約為9%,比不上王符的受重視程度。
從范曄之重王符回到王符的生活時代,我們就可以看出“牛氣”劃出的“影響”軌跡。
王符是安定郡① 臨涇(今甘肅鎮原)縣人,當時大名鼎鼎的度遼將軍皇甫規也是安定人。在皇甫規眼中,一般的高官與學者根本就不算什麼。他辭官回家後,有一位曾在雁門郡② 做過太守的人過來拜訪,因為此公是“貨得”即行賄而為太守的,皇甫規瞧也沒瞧他的名片(時稱“書刺”),仍然側躺在床上看書。按當時的禮節,主人是要到大門口迎接客人的。前太守進來後,皇甫規似有所指地問:“太守先生,雁門郡的大雁一定很好吃了?”這是影射之言,婉指這傢伙在雁門郡沒少收賄賂。其實呢,在那個知識精英整體墮落的時代裡,行賄買官、上任後再“摟回來”,也無可厚非。不過,如此暗諷,令場面很尷尬。正在尷尬之際,皇甫規的僕人說:“王符先生已到大門外,求見將軍您。”
“快請,快請!”皇甫規像受了驚似地在臥榻上起來,連攬衣的帶子都沒繫上,更沒換鞋子,穿著時稱“屐履”的拖鞋就躥出去了。那個親熱勁,簡直讓前太守無地自容:皇甫規不但積極出迎,還拉著此前未曾見過一面的王符的手,好像前生今世都是好友一樣。
皇甫規招待王符的興頭兒甭提多旺了,史稱“與坐,極歡”。
為現場這一冷一熱的巨大反差,買官的前太守還落了一句諷刺,安定人說:“徒見二千石,不如一縫掖。”那意思是說:哎呀,你這個曾職任太守的老鄉呀,白白乾到二千石的高位,竟然不如布衣王符受到皇甫規的尊重,丟人呀!
當然,本節的主題不在於“恢復王符的歷史地位”,而是透過他作為一個時代指標,來印證劉秀難題的難度。
劉秀難題,本質上是道德持守者震驚於知識精英的整體墮落即多數精英已經不正常的社會現狀,而百思不得其解的思想苦悶。用現在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思想文化領域的嚴重失血問題。而就在劉秀在稱帝於鄗縣(今河北內丘)之後,仍有兩個與他抗衡的重量級人物。此二人,一個叫隗囂①,一個叫公孫述。此二人皆為知識精英,在某種意義上講,他倆幾乎是在劉秀難題正式出現之前,就著手解決劉秀難題的。
與同時代的英雄劉崇、翟義的反抗不同,隗囂、公孫述二人選擇了割據。割據也可以說是一種更高階形式的反抗,因為它不但用來反對王莽,也可以用來反對劉秀。後來,他們終於成了劉秀統一帝國的障礙,儘管最後被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