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明白你剛才說的『可憐的人』指的是誰?」我問。
她看著我。
「當然是那個寫匿名信的女人。」
「我可不會把同情心浪費在她身上。」我冷冷地說。
鄧恩·卡爾斯羅普太太傾身向前,一隻手放在我的膝蓋上。
「你沒發現,也沒感覺到嗎?運用一下你的想像力。她得多麼的絕望、多麼不快樂,才會一個人會坐下來寫這樣的信啊。她該多麼孤獨,多麼與世隔絕。她的心被毒藥一遍遍地侵蝕,最終邪惡地找到了這種發洩方式。因此我才會覺得非常內疚。這個鎮上竟然有人如此不快樂,而我卻完全不知道。我應該知道的。我們不能干涉別人的行為——我從來不這麼做。可那種絕望的內心的痛苦,就像一條中毒的手臂,烏黑腫脹。如果能把整條胳膊割掉,毒液就會徹底驅除,不造成任何傷害。哦,可憐的靈魂,可憐的靈魂。」
她起身準備離開。
我並不同意她的看法。無論是誰寫了匿名信,我都對她毫無同情心。不過我還是好奇地問:「你是不是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卡爾斯羅普太太?」
她用那雙困惑的眼睛看著我。
「我可以猜測一下,」她說,「但可能會猜錯,是不是?」
她迅速地往門外走,突然回過頭問:「告訴我,伯頓先生,你為什麼一直沒結婚?」
這個問題如果是其他人問,就顯得有點魯莽,但是從卡爾斯羅普太太嘴裡問出來,就讓你覺得她只是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並非常想知道答案。
「可以這麼說嗎,」我挖苦般地答道,「是因為我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女人。」
「可以這麼解釋,」卡爾斯羅普太太說,「但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答案,因為顯然有很多男人都沒有娶到合適的女人。」
這次,她真的離開了。
喬安娜說:「你知道,我真的覺得她有點瘋狂,不過我喜歡她。村裡的人都怕她。」
「我也有點怕她。」
「因為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是的,而她的猜測往往能蒙對。」
喬安娜慢慢地說:「你真的認為寫匿名信的人很不快樂嗎?」
「我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巫婆是怎麼想或怎麼感受的!我根本不不關心這個問題,我只為她的受害者們難過。」
現在回想起來,有件事真是奇怪,我們當時猜測誰是那支「毒筆」的主人時,竟然忽略了最明顯的一個人。格里菲斯曾經說她可能會興高采烈;我覺得她可能會感到後悔;而卡爾斯羅普太太則認為她正經受著痛苦。
但我們恰恰忽略了最明顯、最無法迴避的一個反應——或者說是我沒有想到——那就是「恐懼」。
隨著辛明頓太太的死亡,那些匿名信已經成了另一種東西。我不知道法律上如何定義——我想辛明頓應該知道——但很顯然,造成一人死亡,寫信人的處境就很危險了。如果寫信人被找出來,人們絕對不可能把這件事當成笑話一笑了之。警方非常積極,一位蘇格蘭場的專家也介入了。現在,匿名信的作者保持匿名變得更加重要了。
既然「恐懼」是第一反應,那麼其他事情也會跟著發生。然而我當時也忽略了這些可能,儘管這些事是很明顯的。
2
第二天早晨,喬安娜和我下來吃早餐的時間都晚了。我是說,按照林姆斯托克的標準來說晚了。當時是九點半,如果在倫敦,這個時間喬安娜可能剛睜開一隻眼,而我恐怕還在夢裡呢。然而當帕特里奇問「早餐是八點半開始還是九點」時,喬安娜和我都沒好意思建議推遲一小時。
讓我不太高興的是,艾米·格里菲斯正站在門前的臺階上和梅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