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捷運較快。“
“那…你要來哦!而且不能像中秋節那樣只待半個小時就落跑,你知道媽找不到你有多失望嗎?”安蘋又叮嚀了一句。
安安意興闌珊地解釋,“那是因為我事前答應陪姑姑去廟裡拜拜的嘛!這事我已經道歉過了,你要我講幾遍。”
安蘋不理口氣衝的妹妹,又提醒的說:“你那麼迷糊、閃神,不多念你幾下,你會聽得進去嗎?我看……還是我們去載你比例妥當…”
安安堅持道:“我吃過早餐就會出門。總之,我們姐妹倆吳家見了。”她掛了電話後,軟下身子倒進自己的閨床,棉被一拉,跟她記憶裡的夢中人睡起回籠覺來了。
安安趕到熙來攘往的捷運站,氣息紊亂地穿過大開的捷運列車門時,已十一點過十分了。不巧地,她挑的這節車廂剛好坐滿乘客,就只她一個站著,心裡委實有點不舒服。那種不舒服,不輸小時候玩“大風吹”總成輸家來得莫名其妙。
其實,安安倒也不是真在乎沒椅子坐,而是她腦後發麻,敏感的意識到有不少對眼睛正“熊熊”地打量自己,那種被輻射汙染到的噁心感覺遂在心上陡揚。
是因為她靦腆,不好意思給人瞧嗎?非也,其實是姑娘美則美矣,但天性孤僻,不高興給人瞧。但美麗的東西人人自然想瞧,尤其眼眼縫裡突然闖進一個既亮麗又有氣質的佳人,除了驚豔以外,你會告訴自己她鐵定已是名花有主,但看看不算犯法吧!所以目光就愈來愈不知節制,到最後乾脆來個直眺猛瞪,結果把生了雙長腿的個性美女給瞪到另一節車廂去養別人的眼了。
安安進入另一節車廂後,暈車的感覺大大改善了,也許因為多了一些乘客“陪站”,舒坦不少,過沒兩站,有空位可坐,視野變窄後,心卻海闊天空,思緒開始搭起時光機,追憶起昔年在淡水火車線上的那個大男生。
安安年少時不知為這個不知名的地折了多少隻紙鶴,為他哭了多少個夜晚,臨近午夜整,還依小道訊息站在鏡前梳頭髮、削蘋果皮,只因謠傳說,如此依法炮製有可能從鏡中預知將來另一半的容貌,不過也許是她逃避現實,她總在最後一秒戴上眼罩不敢看,想著他入夢。
有時候,走在街上,她會奢盼自己與他在下一個路口相逢。不同路口,相逢版本也多有出入。譬如說,在東區附近撞見的他,是被一個美女挽著的退役阿兵哥;在華納威秀撞見的他,是被一對兒女牽著的新新好男人,在地方法院不期而遇的他,是剛跟老婆簽下離婚協議的單身漢;在醫院附近碰到的他,則是老婆死於難產的鰥夫。
不論綺想裡男主角的際遇再怎麼每況愈下,現實人生裡卻從沒應驗過一次,倒是有回為此發呆過度,在國父紀念館附近,被一輛大轎車撣進仁愛醫院,掛了兩個禮拜的病號。
這樣瘋狂思念他,渴望再見他一面,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的安安以為,他已在自己心中烙下了印,此世將永不褪色。
十二年,將近四千三百多個日子已去,她才瞭解,時光的力量無人能抵擋,它能容允萬事成長茁壯,也能靜默地耐心等著它們毀逝。
曾幾何時,那個大男生的影像在她上高三後,逐漸抽象淡化,日久與她房裡掛了好些年的“御風百合”混淆成一體,之後,她在路口發呆的情況就少了些,直到大一那年,父親離開人世,她便不再作這種勾結柏拉圖的春夢,轉而計量起生活。
為了紓解母親的勞苦,她利用週末到學校附近的書店打工,因而遇上一個男孩,那個男孩常來書店晃,只逛不買,還淨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小姐,你們這裡有沒有賣書?”他看起來戰戰兢兢,緊張得不得了。
安安那時正戴孝服喪,不假辭色地損他一句“書店不賣書,那不是‘變相營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