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什麼。”梅良玉隨口答著,卻沒有收回目光。
虞歲走到旁側,蹲下身看被帶回來的紀書言屍體,他變作皺巴巴的模樣,像是乾屍,又比干屍更加輕薄,彷彿骨肉血都碾碎了混在一起糊成紙張,勉強還能認出臉形。
她第一次見活人被抽走生機化符的模樣,更別提紀書言與素夫人關係匪淺,還奉命來殺她。
虞歲正仔細端詳著。
屋裡又安靜片刻。
梅良玉收回視線,去找他師妹,走過去才見虞歲正雙手托腮,神色認真地盯著那人皮符咒看。
鬼道家的符咒殺人,模樣還是挺瘮人的,怪異扭曲,一般人多看幾眼都覺得心裡發涼。
梅良玉靠桌站著,低頭看虞歲,問她:“你盯他這麼久倒是一點都不害怕。”
虞歲茫茫然地抬頭:“為什麼要怕?”
梅良玉腦子裡想了很多,比如你是嬌貴的小郡主,你這單純無害的外表太有迷惑性,每次看著都覺得嬌嬌弱弱,只會聯想美好之物,與沾滿血火的世界格格不入,可最後他只說了一句:“不怕就行。”
“我想多看看他。”虞歲轉回頭去,盯著死去的紀書言說,“我會記住每一個來殺我的人長什麼樣,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死在他們手裡,至少死前要記住殺我的人是誰。”
意料之外的回答。
梅良玉垂眸看蹲地上的虞歲,周圍桌椅交錯,一樓太過安靜,只有他們兩人的說話聲。
他似乎想了一會,才漫不經心開口:“你母親是農家挺有名的十三境大師。”
嗯?
虞歲驚訝地朝梅良玉看去,迎著他沉思的黝黑眼眸,聽梅良玉繼續說:“太乙人多又雜,六國的人都有,外城更是魚龍混雜,哪怕不出太乙,外邊的訊息依舊源源不斷地傳進來,所以我聽人提起過。”
“聽誰提起過?”虞歲好奇問道,什麼樣的人會提起素夫人?
梅良玉靜了一瞬才道:“已經死了的人。”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個趕到五行水場。
他看見重傷至奄奄一息的老者,對方抬眼朝他看去,輕輕搖頭,示意他別過去,從前與他交談甚歡的人,最後只留給他一句晦澀不明的話。
也是這天晚上,罕見的,學院內的二十四位聖者都追了過來,親眼看著老者死去。
師尊問過他是否與老者有所交談,但梅良玉第一次騙了常艮聖者,沒有將老者說的話告訴他。
梅良玉又一次在腦子裡回想那天晚上的細節,一邊不緊不慢地跟虞歲說:“只是在和他聊農家九流術時,聽他說起過你母親,因為可以喚出五道幻獸虛影而出名,而幻獸是農家禁術,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被虛影反噬自我,農家的至寶息壤,則可以避免這種不穩定的反噬發生。”
虞歲點點頭,模樣認真,像是聽課的乖學生。
梅良玉說:“所以你母親比你更瞭解息壤,也有自己的勢力,只要對外說聲息壤不在你這,或者有所殘缺,只有一半,追殺你的人也會少許多。”
“師兄怎麼知道我只有一半息壤?”虞歲驚訝道。
梅良玉盯著她,問:“你只有一半?”
虞歲眨眨眼:“是呀。”
梅良玉噢了聲,很平靜地說:“剛隨口說的,沒想到你真的只有一半。”
虞歲:“……”
又讓他裝到了。
梅良玉只是覺得虞歲既然能修煉,就不是普通的平術之人,也許從前是有什麼東西限制了她,已知虞歲體內有農家之寶息壤,說不定問題就出在息壤上。
可梅良玉張口卻道:“從你母親的實力和地位反推一下,確實有可能,只是你家都沒怎麼制止,而是任由訊息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