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那樣的大災大難。”
“哎,別提了,曾、左、李都走了,我也呆不久了,還是閉了眼清靜些。”張之洞頹喪地說。
“說哪裡話!老相國,新主沖齡,監國年輕,大清朝還要靠您這根頂樑柱呀!”徐世昌就勢激一下。
“說得好聽,頂樑柱!”張之洞冷笑一聲。“柱子老了,年輕的急著要頂上來哩!”
“是呀,”徐世昌趕緊將談話引入軌道。“這次籌建御林軍,用的全是一班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朝內朝外議論的多啦!”
“菊人,我老了,又生著病,平日裡很少出去,你聽到些什麼議論,揀幾條主要的說給我聽聽。”幾十年與政事息息相關,只要兩隻眼睛沒有閉上,張之洞便不能一天不過問政事。這給徐世昌提供了進言的良機。
“我是個外臣,這一年多里朝廷的事也瞭解不多,近半個月來住京師,只偶爾聽到一些老友們說說而已。他們都說攝政王監國會有一番區別於老佛爺的動作,從籌建御林軍一事看,這番動作已露端倪了。它有兩個特點:一是用皇族,二是用年輕人。”
張之洞沒有反響,只是半眯眼睛聽著。
“老相國,”徐世昌有意將聲音壓低,“我聽人說,這些日子來醇邸、肅邸和世府特別忙碌,一班親貴少年日夜出入其間。攝政王、肅親王和他們的態度大體一致,世續老中堂則較為持重,他不喜歡這班子輕浮少年的狂妄躁進。”
“這班子人究竟要做什麼,你聽到點風聲嗎?”張之洞顯然對此很關注,半眯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老相國,我這是道聽途說,算不了數的,但事態看起來的確是嚴重的。”徐世昌臉上露出憂鬱的神色。
“說吧,在我這裡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話。”張之洞伸了伸腰。他這些天也聽到些風聲,說是鐵良、良弼等人活動頻繁,他要在徐世昌這裡得到證實。
“老相國,聽說滿洲親貴中現在冒出一批激烈的年輕人,他們在醞釀一個大的計劃,那就是要透過這次新舊更替的機會廢除軍機處,建立一個以皇族和滿人為主體的新內閣,將漢人從一切要害部曹裡趕出去,以便對付國外排滿的革命黨和國內的仇滿勢力。”
“狂妄!”張之洞抑制不住而憤怒起來。“大清國將會斷送在這批乳臭未乾的小兒們的手裡。”
“我早兩天見到袁慰庭,談起時局來,他也惟有嘆息而已。他說他已做好了準備,回河南黃河岸邊做一個蓑衣釣徒。”
“哎!”張之洞似有滿腹的話要說,但“哎”了一聲,卻不見下文。原來,這句“蓑衣釣徒”的話,驀地激起他一股與袁世凱命運相連的感情。
張之洞一向瞧不起行伍出身的袁世凱。舉國上下對袁的新軍新政一片恭維的時候,惟獨張沒有一句讚辭。張認為湖北的新政遠在直隸新政之上,湖北的新軍也不亞於北洋軍,至於袁為辦軍政而不擇手段的行徑,則更為素以理學名臣自居的張所鄙夷。但他們卻同時調進軍機處。張明白,他和袁的同時進樞府,背後的目的不去談,表面上至少顯示了慈禧太后對新政的認同,對漢人有為者的依賴。袁在張進京後做出了一系列殷勤的姿態,這之後,張對袁的鄙夷之心漸漸減弱,相反,同舟共濟之心漸漸增強。今天,種種跡象都已表明,那些不諳世事狂妄躁進的輕薄少年正在咄咄逼人地搶奪權力,首當其衝成為他們障礙的就是作為漢人代表的他和袁世凱。慈禧臨終前夕議嗣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他突然感覺到袁將有不測之禍。一股兔死狐悲的淒涼心緒,浸漫了這個衰朽老者的心。他終於含著不盡的深意,對徐世昌說了一句話:“你去告訴袁慰庭一聲,要他處處留心一點。”
張之洞的估計沒有錯。就在錫拉衚衕張徐會晤的同時,東城肅王府裡,一場重大的密謀已從下午進行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