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邊一直未開口的袁克定是深知父親的為人的,人前演戲是他的拿手本領,對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都難得說真心話,何況一個外國公使?日置益代表日本政府當面向他表明這個態度,此行的目的就已達到了,不必馬上等他的態度。
袁克定含笑對日置益說:“公使先生的友好態度很使我們感激,中國是應該多多向貴國學習的。公使剛才提出的建議,家父是會認真考慮的。”
日置益明白袁克定的話中之話,遂起身告辭。
送走日本公使後,袁氏父子倆促膝談心。
袁世凱向兒子交了底:“中國行共和制是不行的,必須行君主制,這一點我心裡是明白的。但現在共和制已行了三四年,有許多人從中得了好處,若改變國體,會招致他們的反對。另外,我們有一個大敵人,那就是國民黨。現在孫文、黃興等人都在國外,他們隨時都會伺機報復。不要小看了革命黨,他們的力量很大。洋人,我和他們打了幾十年的交道,深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友誼之類的話都是假的,是引餌。日本公使的話不可全部相信。再說還有英、德、法等國,不知他們態度如何。國內各界的態度怎麼樣,你清楚嗎?”
袁克定答:“大致試探了一下,軍政兩界絕大多數人都盼望父親早正大位。”
袁世凱含著雪茄想了很久,說:“有兩點,我要對你講清楚。”
袁克定挺直胸脯說:“哪兩點?請父親賜教。”
“第一點,此事急不得。”袁世凱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再緩緩地吐出來。“要先造造氣氛。”
袁克定點頭說:“父親指示得對。有賀長雄博士是日本最有名的憲政專家。他有一篇《論天皇制》在《東京日報》上登了出來,有人向我推薦,說此文對中國恢復帝制大有幫助。我準備叫人翻譯過來,在國內幾家重要的報紙上登一登。”
“哦,可以。”袁世凱的左手在沙發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還有,美國著名政治學家古德諾博士下個月來中國。他是主張君主制的,我請他專門寫一篇關於這方面的論文,也在報上登出來。”
“好!”袁世凱又在沙發上拍了一下。“古德諾是美國人,寫這種文章比日本人更有說服力。不過,專用外國人不行,主要還得靠我們自己的人來做。”
得到了父親的贊同,大公子興趣大增:“我想這事叫楊皙子去做。”
“楊度這個人書呆子氣太重,何況他已改變了過去的君憲主張了,現在又退回去,也不知他願不願意幹。”
“他願意幹。”袁克定興奮地說,“楊皙子的書呆子氣是重,但他的官癮更重。我跟他開玩笑,說帝制成功了,讓他做宰相。他這段時期真的就以房玄齡、杜如晦自居,好像已經做了宰相似的。”
袁世凱笑了笑說:“楊度聰明,但有點聰明過頭了。情緒易波動,興致來了,熱得可以燒開一壺水;興致去了,冷得可以結成一塊冰。上次讓他住進純一齋,他以為是要當國務卿了,每天給我上一個條陳。後來菊人做了國務卿,據說他關門謝客一個多月。楊度用用可以,當宰相不行,他不是大器之材。”
“父親教導的對。像楊皙子這樣的人才多得很,哪裡就真的讓他做宰相了。”袁克定說,“父親剛才說的第二點是什麼?”
“第二點,我不出面,這事由你去辦。不到萬事俱備,我不會公開宣佈接受帝制,而且我還得時常否認有帝制自為的想法。這點你明白不明白?”袁世凱盯著兒子問。
袁克定沒有父親縱橫捭闔的才具和吃苦耐勞的習性,卻學到了父親機巧權詐翻雲覆雨的手段,對父親的這第二點他心領神會,忙說:“父親考慮的是。這件事,父親完全不要出面,由兒子指使楊皙子、梁燕孫他們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