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不解,他解釋道:“王上還記得我們剛入須彌國境內時遇到的那些村民嗎?臣仔細觀察過,他見到村民的慘狀十分不忍,在我們分發糧食之前,他就已經偷偷把隨身的乾糧塞給他們了。後來您下令給村民發糧食,他又是最積極的一個。公子完催他趕路,催了好幾次他才跟著走的。事後臣問過他,他說自己小時候經常捱餓,知道那滋味不好受。王上,臣以為,此人雖然做過一些錯事,但其年幼又是主人指使,並不能因此否定其人品。如果好好教導,會成為一個可用之才。”
聽到他們這麼說鄭安雅還是不放心,叫來琉璃親自過目,問他是哪裡人、幾歲了、讀過什麼書。琉璃都一一回答了。鄭安雅對他還算滿意,又見衛廷帛不時護著他,便笑道:“廷帛,我看你簡直拿他當兒子了。”衛廷帛聽了,拉著琉璃一起跪下,說:“臣斗膽求王上一份恩典。”見鄭安雅點頭,她接著說:“臣已五十有餘,膝下無子。琉璃這孩子是極聰明好學的,只是沒有家人,在這世上如浮萍一般無根無蒂,為人處世難免有些乖張。臣懇請王上,準臣收其為義子,臣必將悉心教導,讓其為我高昌國效力。”
鄭安雅望著衛廷帛花白的頭髮沉默了。衛廷帛早年因為職業特殊不敢要孩子,後來調到內廷總算安定了下來,但經歷過鮑子規一事後,她不敢再輕信男人,故至今都不曾再婚,也沒有子女。她不止一次對自己說過,諜報工作需要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她早有收徒之心,怎奈慕名而來的她看不上,能入她眼的好孩子往往父母捨不得。直到去年,她一眼相中了公子完身邊的琉璃,說他很有頭腦,知道用檸檬汁而不是普通的筆墨寫密信,與人接頭還會用暗語,只是他沒經過正規訓練,故而很容易被她們破解。鄭安雅思索片刻後同意了,於是琉璃改姓衛,正式成為衛廷帛的養子,跟隨房如樨前往南越國。
待房如樨到達南越國都秀禺見到南越王,他終於明白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了:眼前這位端坐於朝堂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的南越王不就是孤竹王身邊的侍衛嗎?他一面與南越國君臣周旋,一面在心裡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丹丘城的那次聚會原本南越王也在與會名單中,但到了當天他卻推說水土不服不能參加。南越國地方偏僻,國力又弱,一個弱國的國君因為身體原因無法出席會議,不會引起旁人太多的關注,於是他便暗地裡假扮孤竹王的侍衛來到了會議現場。難怪在其他侍衛紛紛拔刀時,唯有孤竹王的侍衛不動聲色。自己當時感覺到了不對,卻只當是孤竹王明哲保身之舉沒有加以細究,真是失策!堂堂一國之君扮成侍衛,總不會是圖個好玩,加上自己這些天在南越國內的所見所聞,種種跡象表明,南越國早已今非昔比,他們的國君有野心也很有能力,在他的任上,南越國的人口增加了許多,國土也向南擴大了至少一倍。但由於南越國是西域最南邊的一個國都,再往南只有山嶺和密林沒有其他國家,故而其對外藏拙之舉極為成功。外界全然不知南越國內部已然改天換地,還當它是個弱國。此外,還有一個問題讓房如樨不寒而慄:孤竹王既然同意南越王扮成他的侍衛,說明兩國早有勾結而且合作的程度很深。此次南越國進犯,原以為他們只有夜郎國一個盟友,沒想到竟然還拉上了孤竹國。眼下,夜郎、南越、孤竹三個國家都與高昌國接壤,國境線綿延上千裡,如果這三國同時舉兵,高昌國怕會首尾不得相顧。“我們有大麻煩了。”房如樨心想。
見過南越王之後,房如樨一連幾日都無事可做,雖然南越人並未限制他出行,但他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都會遭到搜查和盤問,就連他與隨行人員之間的交談也受到影響。這些他不以為意,兩國正在交戰,南越人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敵國使臣好臉色。好在他出發前留了個心眼,沒有讓衛琉璃作為隨從跟在他身邊,而是扮成商賈從另一條路入境,也不知道他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