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奶貓,倒也有趣。這是他半個月以前才費盡心機秘密讓o5-98從母球託人帶來的貓。聽說之所以重新要一隻,是因為先前那隻他從意識復活機復活時跟著復活的陪了他成百上千年的那隻死了——死因極其詭異。死前一天那隻多年來一直沒什麼精神的、病懨懨的貓突然發著狂從別墅區逃掉。第二天,快摔成肉醬的貓在議會大廈前的屍體才被路過散步的議員發現。由於是議會中議員的寵物貓,保潔機器人因為設定也沒有打掃,議會大廈前血濺了一地,還鋪著一灘腦漿。老頭聽到訊息時人都僵在那,差點沒昏過去,最後還是議員中算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張致虔扶著他坐上自動載具過去的。原本張致虔遮著他眼睛,但在他堅持下他還是拖著一把老骨頭自己把屍體清理了,造了個小墓,埋在了房前。大家怎麼也搞不明白,為什麼事後的監控顯示貓跳樓的時候沒有使用保護自己的姿勢而是讓腦袋著地的,大家更搞不明白,為什麼貓死了老頭不用復活機復活,而非得再養一隻——明明坐在議長、立法委主任的位置想拿機器復活一隻貓完全輕而易舉。
他右手攥著拳,狠了狠心,翻開了書。他本想隨便翻到老後面好去逃避些什麼,但沒按住書翻到了目錄,好巧不巧,還翻到目錄裡“1945-1991”一欄的那頁。看到這,連同摸著貓的左手,兩手當時就僵住了。本為了逃避虛假的陽光躲在暗處回憶往事,現在卻因往事的痛苦而放棄了回憶。他看了看錶,之後還是沒能閱讀他早就被其他議員告知而瞭解,卻始終埋藏在心底不願去回憶的這部分歷史——在“歷史”的請求下聚焦人生的一切意義來對抗當下,最終還是因為疼的發顫的心,連呼喚著自己的幫助的“歷史”都不願直面。以至如今,大清洗以後到大羅斯聯邦以前的歷史,他隻字未讀,也不敢去讀。這……也算是一組矛盾著的悲哀。
看錶,只是因為祈求著趕快到睡眠時間,但高懸天空的假太陽可不這麼認為。但是……不管了,他迫不及待了,試圖透過睡眠去淡忘。而為了避免小貓在此期間被餓著,他給故意裝飾成樸素的蘇式風格的自動餵食機加滿食物。隨後,他打算再次進入那一次持續8-10天的睡眠中。而關於反常的睡眠時間嘛……唉,畢竟,在動輒上百年無事可做的時間內,平時只有吃飯、睡覺和時不時組織一次的議員聯歡會,不借用某些手段刻意延長睡眠時間……會瘋的。
他舒展了一下雙臂,扶著腰,坐上床,換上了睡袍。貓也懂事地離開了房間。死寂填充著臥房,只有細微的衣物摩擦聲在其中飄蕩。拋卻他亂麻一般的心,一切都顯得那麼和諧,那麼靜謐。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靜靜流淌,空氣中每一粒飄蕩的灰塵,都看得分明。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一切紛擾雜多都拋在了腦後,漸漸淡出,他的視野裡只剩下一片黑暗,和陽光穿過的一絲光明。
唯一的那一點陽光,平鋪在牆上繡著鹿的掛毯上。
寂靜的房間裡傳來了舒心的細微鼾聲。
一切都是那樣平凡無奇,彷彿永遠無事發生。
這份美好,一天天在總統議會中上演。
“叮鈴鈴鈴鈴鈴鈴”
懾人的紅燈閃起,瘋狗般叫喚。
作為老式房間唯一表現出科技感的裝置,它的存在,多麼突兀。
“警報,‘日暉遁地’情形遭到觸發,請決定應對措施。”清脆的機械俄語女聲響起。
除非人類消失,否則永不可能無事。
他驚坐起。
老頭連睡衣都來不及脫,坐上載具,直奔隔壁的別墅。鏽跡斑斑的門牌上,隱約能看出“o5-9”這幾個字元。
老頭瘋了似的敲門。
門開了,o5-9笑著。
“老列啊,你知道了?”o5-9滿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