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挺激動一轉身奔回了她的屋。他知道她又是淚流滿面了。寂靜中他知道嫂子希望他去。嫂子屋中的燭光在搖曳,那燭光也在號召他去。能去嗎?哥哥。很久,那燭光才滅。滅了很久,他才立起身,走向他自己的那屋。
日子照常枯寂、沉悶。飯菜做好,擺放在桌上,嫂就去喚他:“弟,吃飯吧。”他就去坐在了桌前,說:“嫂,一塊兒吃吧。”嫂子的眼裡似乎就又有了哀怨的淚花,似乎是哭聲:“你先吃,嫂等會兒。” 他就快吃,好叫嫂少等會兒,完了趕緊幹活。有時瘋狂地快乾,有時緩緩地幹。有一天去市上賣陶器賣得好,他鬼使神差地走進布店。我怎麼走到了這裡?他的目光就在各色的布間流連。後來他給嫂子扯了一塊布他快活地往家奔。嫂子應該很漂亮如果她快快樂樂如果她穿上好一點的衣裳。嫂子沒有捧接他的布而是捧接住了他的臉頰與她的臉頰緊貼,用她的唇用她的臉與他摩挲他呆呆站立他已感受到嫂子豐腴的雙乳他很想讓那雙乳給他更加緊迫的柔軟但他的雙手對他的念頭似乎漠然無知。嫂子終於從狂亂中突然醒悟,她放開了他,撲到炕上,嚎啕大哭。“嫂子命苦啊!”她哭訴。他緩緩地艱難地走出了屋。他落下了滾滾熱淚。
後來聽說,又徵調徭役,徵調去咸陽的徭役。不是去造那個阿房宮,就是那個驪山墓。他很平靜,好像這事兒跟他沒任何關係。那天他和嫂子正在窯前正常地幹著活兒,亭長帶著幾個人來了。他沒有顯出意外顯出慌亂的是嫂子。
“念在你的哥哥從軍在外,這次攤派徭役的事兒本來不想讓你去。但這次指定要一些陶匠,湊不夠人數,只好讓你去了。”亭長說。
“什麼時候走?”他沒有提出異議。
“明天。”見他沒有異議亭長就斬釘截鐵了。
亭長等人走後嫂子用蒼涼的聲音問:“你願意走?”
他用滾滾熱淚回答嫂子。
他隨著隊伍上路了。不時地,他回首遙望家鄉的方向。嫂子,我對不住你。到了驪山,他就參與了給始皇帝造墓的浩大工程,他淹沒在忙忙碌碌勞作著的浩大人群中。但是,人群中有一個他,不時遙望家鄉的方向,那裡有他的嫂子。他出現幻覺,幻想當上了軍官的哥哥回到了家,嫂子該會多麼高興,嫂嫂該把他的小叔忘記。當上了軍官的哥哥回到了家,那狗亭長該會像狗一樣地向他點頭哈腰。狗亭長給我派徭役時他孃的彷彿我連名字都沒似的。哥哥,你的官兒要是再大一點兒,人們也會敬我了,我也不會在這被驅使。當手中的活兒重新清晰的時候,巧手劉便陷入深深的憂傷之中。在憂傷之中,他的活兒乾得很精巧,深得同行和工頭兒的賞識。秦軍勇不可擋,消滅了各個諸侯國,建立了大秦國。環繞著始皇帝的寢宮,佈置了壯觀的兵馬俑陣。同真人真馬相同比例的兵馬俑,既體現了始皇帝生前的赫赫戰功,也體現著始皇帝在另一個世界的威勢。千軍萬馬。單獨的一個立在眼前,感受的,是一個陶匠的好壞。但是在它們排成的陣勢中你感受到的卻是皇帝的神聖。你太渺小了你的選擇只能是服從服從服從!陶匠中的佼佼者選出參與兵馬俑的塑造。塑造人和塑造陶器可決不是一檔子事。巧手劉自然被選了出來。而且在被選出來的人中他仍然是佼佼者。已經有幾位將軍俑出自他的手。當需要塑一位左軍、右軍、中軍三軍統帥時,他覺得這活兒應該是他而且很希望是他的。因為想幹所以他才擔起心來,擔心落到別人的頭上。所以工頭兒們在工地和那位工地總指揮章邯正議事兒的時候他站到他們的面前。當他們注意到他並用目光詢問他的時候他說:“那將軍讓我造吧。我能造好!”他清楚地記得當時章邯皺緊眉頭。“他是說他要造那個俑將軍。他行。”一位工頭向章邯說。章邯直視著巧手劉點了點頭。巧手劉有些激動,向章邯深深地鞠了一躬,說:“謝大人,小人一定造好